两个人沿着马路向城外走去。
沿路风景逐渐变为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麦田,风吹来时,掀起了滚滚麦浪。
“我要去命运圣殿进修了,那边的导师挺看重我的,所以等会就要走,圣殿的浮空艇接送。”
走在麦田边,林珞然忽然开口道。
纪长安愣了下,心道果然如此。
他点头道:“预料之中,命运圣殿的人除非眼瞎,不然没理由不收你。”
“啧啧,未来的命运圣殿圣女大人,以后在外看到我可千万别装作不认识。”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去裁决殿?”林珞然的目光直视着他,无视他的插科打诨,抿嘴问道。
人类四座殿堂,其中裁决殿与命运圣殿相距最近,交流最是频繁。
纪长安哑然,他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道:“那里不适合我,那地方勾心斗角太严重,疯子太多了。你忘了?老爹说过裁决殿是几座神殿中最脏最乱的。”
少女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出淤泥而不染?”
纪长安沉吟片刻,认真道:“我就怕近墨者黑,到时候要是万一再把你带坏了,老爹不得砍死我?”
林珞然白了他一眼,转回头去。
两人沿着麦田一路向前走,谁也没说哪里算是终点,只是这样肩并肩走着,仿佛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走到天涯海角。
许久后,天边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淡去,隐没在夜幕之中,繁星升起悬挂天际。
林珞然忽然回过身,双手十指交错,绕在身后,在纪长安前边倒退行走,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星光。
她轻声道:“纪长安,你还记得我七岁那年抓住的那只蝉吗?”
在他们年幼时,老爹时常会感慨道一些莫名其妙,却能轻易地深入人心,让人难以忘怀的话。
如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如七岁那年抓住了那只蝉,就以为抓住了整个夏天……
而这些话,自幼便带给他们二人极其深远的影响。
但是……
纪长安神色木然道:“你七岁那年抓住的不是蝉,是蟑螂,我抓住的那只才是蝉。”
少女双颊微红,停下脚步,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怒道:“煞风景的呆子!”
纪长安龇牙咧嘴,捂着小腿跳了几下,这脚踹的是真的不轻!
林珞然轻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向前走去。
迎面而来的和风,吹起少女的青丝。
她今天穿着高跟凉鞋,踢人的威力直线上升。
纪长安抱着小腿跳着跟在后面,嚷嚷着林珞然你这性子绝对找不到男人!
“纪长安,如果我以后真的喜欢上别的男人了,你会怎么办啊?”
听着身后那个呆子嚷嚷的少女突然停步,侧身回首,就这样歪着头凝视着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眸幽幽如古井,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纪长安停下脚步,微微发怔,然后用着极度坚定的口吻道:“那只能为那个人祈祷了,居然被你林珞然大小姐看上了,活该他倒霉一辈子啊!”
林珞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道:“滚!说的真瘆人,被本姑娘看上那是他的荣幸,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随即,她又轻声道:“纪长安,你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不等他回答,她仰头望向头顶的群星,自语道:“是即使他一直在逃避,你也会愿意一直喜欢他,期待着也许有一天太阳从西边出来,那个呆子会直视你的眼睛。”
她歪着头看向他,轻笑着:“这种喜欢是不是很傻?”
少女的笑容就如冬日的初雪,很美,却总有抹说不出的哀伤。
纪长安陷入了沉默无言。
他自然懂得少女的意思,他也自然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给出任何有力的承诺。
可是今天……
也许是因为即将分别,又或是数年的发酵,他的内心处有某道强烈的情感在翻滚、酝酿,直至最后打破了一切桎梏,破土而出。
他终是未忍住。
纪长安一直在闪躲的目光首次直视少女那闪着水光的双眸,他轻声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林珞然登上了别人的婚车,那么我一定会将那辆婚车的车轴打爆。我会一个一个清理掉你身边追求你的男人,永远不要质问我为什么。”
林珞然双眸微怔。
似乎没有想过,身前这个呆子居然会在分别前说出这样的话。
短暂的沉默后,她有些慌忙地转过身,背对纪长安,将视线投向远方的麦田。
然后便是长久的噤声。
少女望着远方翻滚起伏的金色麦田,双手交叠按在胸前,白色裙摆被夏风吹起绽放。
“求之不得。”
背对着男孩的少女小声说着,眼眶不知何时变得微红。
她弯腰脱下脚上的高跟凉鞋,双手平举,迎着夜风,赤足一步步迈入了麦田之中。
夏末的和风吹过麦田,金黄色的麦浪翻涌不息,发出沙沙之声,头顶是群星璀璨,交相呼应之景。
少女独自在金色麦田中起舞。
青丝飞扬。
白色的裙摆如花盛放。
星光成为她的背景。
纪长安将眼前之景深深定格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他仰头望向浩瀚无垠的星海,感受着来自群星的呼应。
恍惚间,他似乎穿越了重重星海,来到了星空的最深处,直面一颗暗红色的星辰。
他竟在这一刻窥见了超凡的领域,距离群星眷顾只有一步之遥!
此时他只要愿意伸出手,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身前这颗被无数人称之为命星的星辰。
然后与群星签订契约,从此跨入超凡。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