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强在邓泉的老母亲讲述往事的时候，好几次开口打断提出质疑，都被邓泉的老母亲以更加可信的理由加以证明。

渐渐地朱小强无力反驳，只能听邓泉的老母亲从头到尾讲述完毕。之后朱小强咬着牙，喘着气，仍旧用尖刀抵着邓田儿子的喉咙，嘴里喃喃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会是如此恶毒之人，肯定是你说谎骗我！”

“我也不认为你是如此恶毒之人！”关青山立刻接口，双眼诚恳地看着朱小强，“你是朱小强，不是黎振堂！朱小强，你才十二岁，大好的前途等着你，而且你怀里抱着的，是你的亲堂弟！你怎么可能如此恶毒，会要了你亲堂弟的性命？我不信你会如此恶毒，真的，我不信！”

关青山连连摇头，朱小强呆呆地看着关青山，再呆呆地低头看一看他怀里的小堂弟，脸上现出异常复杂的表情，忽然间又叫了起来：“可是我的上辈子呢？难道他真是十恶不赦？难道他被抛尸荒野，我都不能为他报仇？”

“你也说了那是你的上辈子，只是你的上辈子而已！我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潜入张齐玉家盗窃杀人的，正是黎振堂！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人，就算没死，也要遭受法律的严惩，不用说肯定是要判枪毙的，根本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可你不一样，你有机会，你就像重生了一样，完全可以抛开过往，堂堂正正重新做个好人！做一个对国家、对你的父母有用的人！朱小强，你还是个孩子，你突然离开家，你想想你父母现在是有多担心！”

关青山这段话苦口婆心，但朱小强仍旧不肯收刀，而是躲开关青山的眼神，看向邓泉的老母亲。

“你跟赵生远合力杀了我，还将我的尸体抛弃荒野喂狼，你有没有惭愧过？有没有因此做过噩梦？啊？”他后边一个“啊”字，再次现出无比凶狠。

关青山希望邓泉的老母亲能够说句软化，以便安抚朱小强。却没料到邓泉的老母亲居然仰起头来，昂然说道：“没有，我一点也不后悔，也从来没有因此做过噩梦！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是你先砍的赵生远，我们根本是正当防卫！更何况，你知道吗，自从你杀了赵生远，我也跟着他一起死了，几十年，你知道我有多痛多苦吗？

如果不是我怀上了赵生远的孩子，我根本不会活到现在！你口口声声要为你的上辈子报仇，可我呢？几十年的苦挨苦熬，我又找谁去报仇？找你吗？我早知道你不是我孙子，我早知道你已经成了……我最恨的那个人！

多少次我都恨不得亲手将你活活掐死，可是……可是看着你的脸，想着你终究是赵生远的亲孙子，我就无论如何下不了手！知道吗？你明白吗？无论你有多恨我，无论你有多恨赵生远，你的血脉骨肉，都是传自我跟赵生远！你身上流的，永远都是我跟赵生远的血！”

邓泉的老母亲爆发一样越说越响亮，到最后更是软坐在了地上，蒙住脸放声痛哭。

朱小强彻底呆住了，或许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无论他的灵魂属于谁，他的身体发肤，他的骨肉鲜血，都是赵生远跟邓泉的老母亲的遗传。

事实上关青山也忽略了这一点，长久以来，因为相信了朱小强的“转世”之说，关青山几乎完完全全将朱小强，当成了是黎振堂。而今邓泉的老母亲突然冲着朱小强挑明这一点，关青山不得不说姜是老的辣，这番话只打得朱小强晕头转向。

关青山听见“铮”的一声，朱小强手上尖刀，掉落在了地上，朱小强下意识的立刻伸手去捡，关青山也在同一时间跃身而起，一下子将朱小强扑倒在地上，一手按住了朱小强，一手将那把尖刀抢在手里。

朱小强竭力挣扎，一声不出，只是挣扎。关青山感觉他憋得满脸通红，生怕他就此晕倒，赶忙松手放开了他。朱小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茫然地瞅一瞅关青山，再瞅一瞅邓泉的老母亲，摇摇晃晃走向门口。

“你干吗去？”

关青山伸手拦他，朱小强伸手推了关青山一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突然力气用尽了一样，他最后瞅了关青山一眼，慢慢慢慢歪倒了下去，而那最后一眼，关青山感觉充满了悔恨与绝望！

……

朱小强并没有死，关青山之所以会提到“最后一眼”，是因为在朱小强醒转之后，就完完全全没有了“上辈子”的影子。

他的眼神变回了十二岁孩子该有的清澈与纯真，他的神情也变回了十二岁孩子该有的胆怯与慌张，他还记得关青山是“关大哥”，但却不记得他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他也不记得邓泉的老母亲，看着邓泉的老母亲的神情，他显出有些好奇，但却有更多的怯惧，关青山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当真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上辈子”的事情，关青山当然希望是后者。

可即便是前者，关青山也不能戳穿他，关青山亲自将他送回郊县，告诉他养父母，他可能受了些惊吓，需要安抚调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