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回别院收拾屋子，王维到正屋，桌上摆着两沓账簿，他坐下来，拿了一本翻看。

王维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一本，放到旁边儿，又拿了一本，不到半个时辰，他把两沓账簿翻完，眉头微蹙。

怜卿端着茶水进屋，放到桌上，也不说话，走到王维身后，两只小手揉捏起肩膀。

王维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忽问：“家里出了只老鼠，该怎么办？”

怜卿一怔，瞥一眼账簿，她轻声道：“自然是要赶出去。”

“嗯！不着急，咱要人没人，怎么赶？总得先摸清楚老鼠洞在哪儿吧？”

“公子英明！”怜卿柔声道。

傍晚，云梦楼送来晚餐，炒蟹、鹿脯、羊肉羹……肉食为主，素菜为辅，外加一壶黄酒。

王维去叫李顺、婉儿，一起吃饭，李顺说仆役不上桌，耐不住王维啰嗦。

婉儿换过衣裳，洗干净脸，王维多看她两眼，小娘子身段苗条，面容娇俏，肌肤水嫩，美人胚子啊。

怜卿微笑着，心里却有了危机感，王维请来李顺，莫不是看上人家孙女？

病忌荤腥，虚不受补，王维吃的不怎么尽兴，擦了擦嘴，道：“李老认识好的厨子吗？”

李顺放下筷子，道：“我认识个，也是北边儿逃过来，曾在酒楼打杂学艺，做出来的饭菜，比这些好吃。”

“哦？云梦楼比不上太和楼，也不至于比不上市井里的厨子吧？”王维惊讶道。

“太和楼算什么？郎君未曾见过樊楼……”李顺感叹一句。

怜卿笑道：“公子，这好吃的，还是在市井巷子里，戈家蜜枣儿、官巷口光家羹、寿慈官前熟肉、钱塘门外宋五嫂鱼羹、涌金门灌肺、中瓦前职家羊饭、杂卖场前甘豆汤……”

王维流一串口水，道：“得，咱出去吃！”

王公子发了话，怜卿、小莲忙去换装，李顺婉拒，人老了，得早睡，婉儿直摇头，不去。

“外面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婉儿一起去呗！”王维哄着小娘子，好像哄小白兔的大灰狼。

婉儿瘪着嘴，两只小手捏在一起，可怜兮兮的望向李顺。

“呃，郎君，婉儿怕生，算了吧！”李顺道。

婉儿站起来，做个鬼脸，飞似的跑了。

王维好奇，问李顺：“婉儿的父母呢？”

“唉，不瞒郎君，婉儿并非我亲生孙女，她是我逃难路上捡的。”李顺道。

“捡的？”

李顺道：“当年金兵破城，郡王府被灭，我从城中逃出来，一路向南，不敢走大道，尽挑小路、荒山，那天，我在山中跋涉，忽见一座废弃的庙宇。天色将晚，我便进庙，想歇息一宿，入夜，睡梦中，我听见有奇怪的声音，吓醒了。我点了根火把，寻着声音找去，看见个黑影在庙宇后面的荒地里挖着什么，我那时胆儿大，跑过去抓住它，才发现是个衣衫褴褛的三四岁大的女童。”

“她在挖什么？”王维疑道。

李顺道：“首乌根，以前庙里的僧人，在那儿种了片首乌。”

王维拿起酒壶，给李顺倒了杯酒，道：“三四岁的娃娃，怎么跑到荒山野庙？怪吓人的！”

“可不是，更诡异的在后边儿，小女孩儿竟不怕我，拉着我到了后山，我看见了两具枯骨，死了不知多久。小女孩儿说是她爹娘，我便把它们埋了。然后，我就做了个梦，梦见一对夫妻，向我道谢，说他们是逃难的一家人，来到此处，被庙里的强人杀害，抛尸荒山，幸好遇上我，希望我能带小女孩儿离开，我答应了，问他们小女孩儿叫什么，他们说婉儿，我问姓什么，他们摇头，走了。”

李顺把酒喝完，砸吧砸吧嘴，接着道：“我叫着他们，叫着叫着，就醒了，我竟然还躺在庙里，旁边儿却多出个小女孩儿。”

王维惊叹，道：“好离奇的故事，该赏，这壶酒，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