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被花染秋那声“子初”愣了一下，随之平静介绍自己的名字“善法甘霖。”
花染秋抱歉的点了点头，又听他忍不住说道“明心……也就是你说的玉子初，他是我的师弟。”
花染秋惊讶看向他“我认识你。”
正确来说，是他曾听明心提起过善法甘霖，说他这个师兄严肃古板，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无趣得很。那时候，他刚将江弃仇认作徒弟不久，而江弃仇一本正经的模样，和他这个师兄如出一辙，明心总是摇头惋惜，说他这个徒儿被他师兄带坏了。
善法甘霖似乎也很了解他师弟的习性，面对花染秋的打量，他淡淡说道“他向你提过我？那他一定也说过，我这个师兄固执己见，食古不化，对他这个师弟十分狠心吧。”
“不，子初并没有这么想过，一直以来，他都很感谢你。”花染秋回道，当初明心与江弃仇被赶下天渡圣宫，也是善法甘霖亲自下达的命令，然而花染秋却发现，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厌恶自己的师弟，相反，他对明心就是太过关注与在意而怒其不为。
“感谢？谢我成全他在外胡来，最后把命交代了？”善法甘霖语气颇为苦涩。
想到子初已经不在，花染秋心中窒痛，“对不起……”
“唉，有什么对不起的，因果循环，皆是命数，我那叛逆师弟也只不过是顺应命数。”善法甘霖轻叹一声，并无任何怪罪花染秋之意，“天降金雨，无水生莲，并非追悼消亡，而是期待新生。”
“期待新生……”花染秋想到了江弃仇，不由得问到他，“那江弃仇呢？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梵归已入圣宫密殿，由佛子亲自施疗，而他的因果，自是皆看他的造化。”说着，善法甘霖看向他，“倒是你，魔血之躯却强行通过九九八十一，我将你救回来时，已是命悬一线之相。好在，佛子用大日曼陀阵保你一命。只是，大日曼陀阵乃佛门圣阵，它将你体内魔功散尽，现在，你已无任何修为。”
花染秋平静的听完善法甘霖的话，其实他在完全清醒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状况，他不再排斥佛气，同样，他也再感觉不到体内的魔气。
如今，他是一名凡人了。
“不要多想，你尚在虚弱，先休息吧。”
善法甘霖见他久久不语，以为他是承受不住失去功体的打击而消沉，想给他一点空间调整心态，于是，也不再打扰他休息，离开屋子。
而他误会了花染秋的心情。
“这样，挺好的。”
像是终于卸下重任，花染秋轻松的扬起嘴角。
数日后。
在善法甘霖安排与照料下，花染秋的伤势却恢复得很快，即便他没有了魔功，体质也比一般人要强劲得多。
今日花染秋心血来潮，想出门走走，刚走出屋子外，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善法甘霖，心思一动，走上前问道。
“我能见他一面吗？”
“他”自然是指的江弃仇，除了醒来的第一日，花染秋问过江弃仇的情况后就再也没提过他了，今日倒是个例外。
善法甘霖微微一愣，说道：“佛子并未阻止你们见面，你若想见，我可以带你去。”
说着，善法甘霖将他带去了圣宫密殿。
花染秋在密殿内并未见到那名拥有天渡圣宫最高领导权的神秘佛子，封闭的密殿满是梵文符咒，江弃仇盘坐在中心，他闭着双目，一动不动，无数条金色符咒如同枷锁般束缚着他。
花染秋站在隔了大约五丈距离的地方，淡淡的望着他，眼里不见欣喜，也不是悲愤。
通过这几日相处，善法甘霖也逐渐与花染秋熟识了许多，或许他们都是明心的故人，善法甘霖也明白了一些花染秋的心事，他见花染秋面无表情，却也知他此刻情绪低落，遂开口说道：“你已经想好要离开，所以才会来见梵归吧。”
“嗯。”花染秋并不掩饰，几日相处，花染秋对善法甘霖也十分友善，毕竟，他是子初的师兄，“天渡圣宫虽隔绝外世纷争，但不代表我愿意装聋作哑，躲在这里一辈子。”
善法甘霖微叹一声，“你都知道了。”
花染秋点点头，随后将放在江弃仇身上目光收回，“我该走了。”
善法甘霖微怔，“你没什么话留给他？”
“没有。”回答得很果断，花染秋笑了笑，“其实我来这里，原本是想清除他这段时间的记忆，就像当年，我为他清掉他对四大宗家的仇恨那样。但到这里后，我却反悔了。”
“为何？”善法甘霖问道，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傻事？”
傻事……
曾几何时，有人也这么数落着他。
可惜，永远也听不到。
“子初当时说过，即便是仇恨，那也是他自己的人生，我这般出手干涉，最终只会累人累己。可惜那时候，我没怎么听进去，后来，这孩子那么执拗寻找自己的记忆时，我懂了。”花染秋恬静的笑意里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这一次，就让他永远记得吧，他的人生，本该由他自己去承担。而我……也该去承担我自己的人生了。”
如此，方算是有因有果。
值得的事，便不是傻事。
然而，花染秋并没有看见。
在他走后，江弃仇的双目流出了血泪。
断肠路。
花染秋出现在了蜀不苦等人的面前。
“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忙。”花染秋请求道。
蜀不苦问：“什么忙。”
“救人，救那群因我受难的魔人。”花染秋看着蜀不苦，继续说道，“明日，我将在众人面前现身，然后，将众人引至断肠路这里。届时，云霄台应是再无人把守，你们便可趁乱将他们救出来。”
“你要自投罗网？”练封月随即觉察出花染秋话里的深意，“不对！你是想替江弃仇担下罪名？！”
花染秋笑而不语。
杨怀书立马反对道：“不行！不是你做的事，你凭啥要当冤大头！”
“杨兄弟你错了，我的确是杀人凶手，就连子初……也是我亲手所杀。”花染秋苦笑一声，自他留下那片枫叶起，他已经做好所有准备，“我的目的是为了重建魔流教，这段时间各宗派弟子的伤亡，皆是因，我想试探目前中域凡界究竟留有几分实力，后来，子初不慎发现了我的阴谋，为了私心，我只好痛下杀手，却没想到，子初偷拾了一片枫叶，将我彻底暴露……”
“花染秋……”听着破绽百出的说辞，练封月竟有些不忍。
“阴谋曝光，我被正道人士追杀，那群无辜的魔人也受了难，于是……我便威胁你们，私自放了那群魔人。”说着，花染秋拿出一片枫叶，交给他们，“以后，这便是信物。”
蜀不苦并没有接那片枫叶，只是答应了他，“于公于私，我都会去救那群魔人。”
听到蜀不苦亲口承诺，花染秋放下心来，轻声道，“那就好。”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