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禅池忽然问道:“师兄,你说实话,大明是不是真的要亡了?”
普空闻言,默然良久,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崇祯吊亡之时,已见分晓。大明内斗太过严重,早已耗光了我中华所有的精力。如今的残余之势,虽然还能支撑一时,但最终也极为可能毁于内讧。”
普空见多识广,对大明的局势,洞若观火。
虽然不同意普空的观点,但禅池知道光凭嘴说,大明是不会回来的。既然普空这样的高人都如此说,禅池心中仅有的一点点憧憬,也破灭了。
过了良久,普空忽然又振作起来:“毕竟是满清,口是心非,汉人会一直反抗下去,纵使不成气候,但当大清孱弱时,便会成燎原之势!”
禅池闻言,就如旱苗得雨,极为振奋:“这么说,咱汉人还有希望?!”
普空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咱们这一代,注定无法见到了!”
这句话有些悲凉,不过还是有希望的。尽管煎熬,但总比心如死灰强些。禅池定了定心神,不愿再受打击,而将仅有的一点希望浇灭,于是转移话题:“曹继武已生怨念,师兄怎么看?”
禅池语气带着关切、还有一点点的担忧。李文勇可是大明阵营的,却给曹继武留下了坏印象。这无疑把他的心,给推向了大清。
普空叹了口气:“碰到这种情况,以他的年龄,心生怨念在所难免。况且平时师父和师叔对他又那么好,他想报仇,也情有可原。不过以我判断,凭他的秉性,今后定不会给满人做奴才。至于汉人,成了亡国奴的人,对于有风骨的人来说,自然是瞧不上的。”
天下形势也就如此了,大人都无能为力,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孩子呢?
禅池也叹了口气:“师兄今后打算怎么办?”
“传我毕生所有,至于加入何方,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对待曹继武的事情,普空早有安排。禅池尽管有些不理解,但那是师兄的决定。师兄的见识远在自己之上,禅池也不便多说,于是又问:“那寺院……”
毕竟新生的王朝,天下已经臣服,单单一个万年寺,不可能幸免。做亡国奴的滋味,谁能好受?所以当此之时,寺院这一摊子,也不好收拾。
禅池欲言又止,普空心里明白,又叹了口气:“如今大清强盛,力争不与他们冲突。至于其他势力,皆我朝之忠士,只要不危害本寺,暗地里能助且帮。此是保住本寺最好的方法,又不失咱们作为大明臣民的一丝忠义。”
臣不臣服,那是要看实力的。忠君爱国,土匪也有这个想法,可他们首先要解决肚子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只能靠抢。不管抢谁,总之就是抢。而且是弱势优先被抢。所以这伙贼人退了,下一伙还会再来。明清双方的实力派,哪一方都是不是善类。
禅池无奈叹了一口气:“就听师兄的。”
普空又强调:“暗助之事,一定要避开两个顽皮。”
“禅池明白。”
……
这一次的危机,终于解除了,三兄弟一路晃晃悠悠,赶往流云涧。因为渡叶渡石二人的死,曹继武一路伤心,无精打采。二金被传染,想起自己的身世,也是闷闷不乐。
金日乐终于忍不住了,跳脚骂道:“可恨那金拐老鬼,非要把三爷弄到这鬼地方,整日扔铁片,闷死了!”
金月生赶紧扯了一把,示意他注意口风。
金日乐不耐烦:“大师兄又不是外人!”
金月生很尴尬。
曹继武早听到了,装作对他们的事漠不关心,继续拿着一根竹条,胡乱打草消遣。
三兄弟平时嘻嘻闹闹,但暗地里,还是有点小心思的。二金被派来九华山,就为了普空的柳叶镖绝技。所以尽管三兄弟同吃同睡,这点隔阂,还是相当的膈应。
对于二金的底细,曹继武不感兴趣,普空也不让他打听。所以对二金的过往,曹继武知道的并不多。
“我爹送我时,给我唠叨许多,我当时还以为是一堆废话,现在想想,我那时是多么幼稚。早知道,我就不来仍铁片了!”
金月生听了金日乐的抱怨,引起了同感,叹气道:“那天我爹和金拐老鬼大吵了起来,后来老鬼拿出一块金牌来,我爹就不吭声了。晚上我趁着月光,偷看老鬼耍了一会儿棍法,看得入了迷。第二天老鬼就要带我走,我以为他要教我棍法,当时非常高兴。哪知我爹拉着我的手,极不情愿,后来还是放手了。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我爹根本不想我来这鬼地方!”
金日乐就势往一块大青石上一躺:“三爷实在不想扔铁片了!”
金月生也往青石旁一靠:“二爷也不想扔了!”
二金相互找同感,曹继武却想起自已的父母来:父亲出外打仗,现在怎么样了?自从拜了师父,还从未见过母亲,不知她现在如何?
想到母亲,曹继武不由得掉下眼泪来。
“大师兄哭了!”
金日乐忽然大声惊叫。曹继武怕他们嘲笑,急忙转过身去,拿衣袖偷偷抹泪。
右耳忽然感觉到有一股热气,斜眼一瞥,原来是金日乐凑了过来,曹继武连忙躲开。
“让三爷看看,掉了几颗瓜子!”
金日乐一脸坏笑,围着曹继武乱转。
见曹继武哭丧脸,遮遮掩掩地躲闪金日乐,金月生摇头叹道:“师兄又想师公了!”
“不像,不像!”金日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给师公掉眼泪,不怕咱们瞧见的。”
金月生觉得有理,急忙凑了上前,忽然嘻嘻笑道:“瞧这一副水帘,定是想妈妈了!”
“净扯犊子,明明是想花媳妇儿了!”
“不对,不对,想妈妈了!”
……
二金都过来捣蛋,笑嘻嘻地推搡曹继武。
曹继武又羞又气又好笑,立即飞身追打二金。三兄弟顿时又在流云涧闹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三兄弟终于耍累了,躺在竹林边喘气。
镖法实在难练,师父又不让拿镖杀人。金日乐一肚子委屈,忽然翻身对曹继武道:“大师兄,以我看,明天就叫师父教咱们刀法和剑法,这样就能上阵杀敌,你也能与师公报仇,咱们也不用仍铁片了,你看如何?”
也是,今天一战,一个敌人也没有打死,众僧倒是死了不少,这这么行?镖法善于偷袭,极为难练。俩师弟都比自己强,以后还不被他们嘲笑死?看来得另辟蹊径才行。
曹继武打定主意,于是对二金道:“明天诸事完毕,我带头跟师父说,你们俩要随风附和,不可出幺蛾子!”
金日乐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好好!”
金月生也很高兴:“既然师兄你打头,这事一定能成。”
“那咱们赶快搬东西吧。”
曹继武起身朝茅庐跑去,二金也紧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