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生怒哼一声,就势扯了舱顶缆绳。二金三下五除二,将二人捆成了粽子。
老油子冷笑一声:“我们的头领就要来了,你们的死期到了!”
“快将他们的嘴堵上!”
曹继武见后生要喊叫,急忙提醒。
二金连忙扯了破渔网,塞了二人的嘴。金日乐使坏,从船舱深处,抠出一弹子臭泥,抹了二人满脸都是。
一阵阵恶臭熏得二人连连打滚,不住地拿脸往舢板上蹭。那表情和姿态,无法用语言形容。金月生提脚照老油子的屁股就是一脚:“小样,看你还敢不敢黑银子!”
金日乐也是一脚:“瘪犊子玩意,让你欺生!”
……
八卦船见小船没有动静,没敢贸然靠近,而是准备了弓箭手。
曹继武急忙拿篾席遮住了船蓬,二金也扯起破渔网挡住舱侧。一切准备停当,二金水性不高,呆在舱中,看着两个俘虏。
曹继武持篙立在船头上,定眼眺望。
庙里遇见的几个家伙,竟然也在大船上,曹继武心中暗叫不好。
船上带红巾的小个子头目,一见曹继武,立即回身对一个带黑巾的壮汉道:“头领,就是这小子,不但对老母不敬,还和鞑子有一腿。”
黑巾壮汉似乎不愿伤及无辜,于是让红头巾确认。
红头巾点头确定道:“这小子叫曹继武,两个鞑子叫库阿痕和乐乎。”
庙里那个像屎壳郎的黑衣人,也附和道:“头领,看来他们把李老六和王四给绑了!”
红头巾带着一帮人,分乘小船去抢人,却被黑巾汉制止了。
黑巾汉仔细相了相形势,心中有了谱,对众人道:“这个叫曹继武,看他那点篙的架势,水性不会太差。从对面情形看,他并不想杀人,咱们先救出李老六再说。”
原来老油子叫李老六,他是白莲教的池州主事。这黑巾汉叫张飞蛟,原是安庆一带浔阳江一霸。清军攻入江南,张飞蛟不愿降清,加入了白莲教。
张飞蛟安排众手下不要轻举妄动,整了整衣服,向曹继武打了个问询。
曹继武也报上自己的大名,并强调他无意伤人。
原来曹继武根本不了解白莲教。张飞蛟把曹继武的话和红头巾一印证,确定中间有误会。红头巾添油加醋,妄图让事态扩大。张飞蛟很是不满,瞪了他一眼。
张飞蛟稳住了手下,对曹继武作揖道歉道“不知者无罪。愚兄手下冒犯曹老弟,还曹老弟见谅!”
“我们不识在先,众位英雄也非故意,伤了两位大哥,还请见谅!”
黑衣屎壳郎和灰衣田鼠闻言,鼻子都气歪了。看样子,张飞蛟要和曹继武套近乎,因此二人是敢怒不敢言。
“还要多谢曹老弟手下留情,不然的话,我兄弟的手就废了。”
张飞蛟回头瞪了屎壳郎和田鼠一眼,二人吓得闪在了红头巾身后。
听了曹继武刚才一番话,张飞蛟确认有希望,于是又对曹继武叉手道:“看得出来,曹老弟以和为贵,并不想伤人。既然如此,我船上两位弟兄,对老弟无礼也是误会。还请曹老弟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吧。”
张飞蛟说完,向曹继武行了个大礼,以代李老六二人,向曹继武赔罪。
对方来这么一出折节,曹继武心中犯了难:放吧,对方可能会发起攻击,己方寡不敌众。而且在水上,二金水性又不好。这不放吧,对方言辞诚恳,礼数周全。假如对方不顾二人安危强行攻击,己方仍是必败无疑。看情形,不如放了,至少礼上不亏。
金日乐忽然从舱中伸出头来:“大师兄,对方来软的,怎么办?”
曹继武权衡利弊,打定了主意,一把将金日乐的脑袋按回了船舱里,朝张飞蛟喊道:“小弟答应放人,但有两个条件。”
张飞蛟一听有希望,脱口而出:“什么条件?”
“第一,这条船我们花了银子的,我们还要用。第二,我们放了人,大哥不能够言而无信,率众攻击我们。”
李老六二人是自己人,不能不救。一条小船对于张飞蛟来说,算不得什么。于是他权衡之后,大喊回道:“好,就按曹老弟说的办!”
“空口无凭!”
看不出这曹继武,明明是个生瓜蛋子,竟然如此的心思缜密!张飞蛟暗叹一声,指着八卦旗发誓:“我张飞蛟对无上老母发誓,如违诺言,天打雷劈!”
白莲教起源于东晋慧远大师,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内部派系十分的庞杂。池州这一带的白莲教,属于罗教支系,他们的最高神,就是无生老母。
张飞蛟对最高神发了誓,曹继武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让二金放人。二金扯了绳索,押出了二人。大船缓缓靠了过来,李老六和王四扳舷上了大船。
曹继武横篙朝大船船身只上一点,小船便离了大船三丈有余,紧接着向张飞蛟道声别,持篙荡舟,小船很快就要消失于江波之中。
见三兄弟要跑,李老六大声惊呼:“头领,不能让他们跑了,他爹是叛贼曹崇文。”
对方要变卦,曹继武大惊,急忙催促二金去划桨掌舵。可是二金乃关外人士,打小上了九华山,根本不会划船。金日乐抓着船桨乱划一气,金月生把着尾舵瞎摇,小船只在原处滴溜溜地打转。
被二金一顿胡捣腾,曹继武控制不了小船,急忙改令二金守卫。于是二金弃桨持刀,立于曹继武两侧。
没有了二金添乱,曹继武很快持篙稳船,拨正舵位,借助风帆,向西疾驶而去。
就在三兄弟手忙脚乱之时,张飞蛟颇显犹豫。
李老六着急地叫道:“头领,鞑子与咱们汉人,乃不共戴天之敌,万不能因小小誓言,而废我华夏之大义啊!”
众人纷纷嚷嚷,皆要杀曹继武出气。
清军到处烧杀,给江南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张飞蛟叹了口气,拳头狠狠砸在船舷上,大叫一声:“曹老弟,对不起了,我张飞蛟,愿为大义而遭雷劈!”
众喽啰闻言,大声欢呼。
三兄弟心里透凉。
“嘴皮子果然靠不住!”金日乐慌了神,“大师兄,咋整?”
“不要惊慌,沉着应战!”
曹继武稳住二金的情绪,点篙控制舵位,朝江岸靠拢。一旦上了岸,三兄弟凭借高强的武艺,纵然寡不敌众,至少也比水里要有优势。
李老六看出了曹继武的意图,大声提醒道:“头领,他们想上岸!”
“我们下水捉他们!”
红头巾等人,脱了衣服要跳江。
曹家有三分藕塘,曹继武小时候,经常随母亲一起去种藕采莲,耳濡目染之下,对操船之事甚是熟悉。
此时但见曹继武一个人点篙操控行船,气定神闲,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张飞蛟暗叹一声,急忙制止红头巾:“不可,曹继武持篙,水上有两把刷子。江水清澈,你们到不了跟前,就会被他飞篙点杀。”
“那就放箭,射死他们!”
王四恼恨被涂了一脸的臭泥,要打击报复,向张飞蛟献出了一条毒计。众人也随声附和。
小庙之中,三兄弟仅仅一招,就制服了屎壳郎二人。因此面对面对抗,不是好办法。目前的情形,放箭是最好的选择。
“曹老弟,对不起了!”
张飞蛟话音刚落,早已按耐不住的弓箭手,纷纷撒开了膀子。顿时箭如飞蝗,密密麻麻的射向小船。
曹继武双脚前后开叉,双手荡篙,迅速稳住小船。二金足下生根,立即舞刀,风车似的转,乱箭纷纷被拨开。
张飞蛟忍不住鼓掌赞道:“功夫果然了得!”
放箭不凑效,刘老六急令放火。顿时一支支火箭,吐着火苗,飞跃江面,纷纷射向小船。
二金虽然将来箭拨落,但这可是火箭。木船哪里能见火?
几只火箭落在船板上,扎在舱侧,火苗吐着舌头,小船顿时噼噼啪啪燃起。二金大惊失色,哇哇大叫。
小船看来是守不住了,曹继武一把扔了篙,用力扯下一根拱顶白条,接着用渔网拴紧两头,搭成一张劲弓。
金月生见状,明白了曹继武的意图,急忙扯下一只火箭,递了过去。
曹继武接了箭,躲在金月生身后,隐藏对方的视线。
白莲教众人正在欢呼庆祝胜利,忽然一点火苗突至,“啵”地一声,正中风帆八卦中心。一点火苗借助风势,瞬间将风帆燎出一个大洞来。帆灰火星,四处飞溅,顿时大船也燃起大火。
二金跳脚欢呼,大叫痛快。
白莲教众人慌了,连忙爬上桅杆救火。
曹继武岂容他们得逞,又一箭射中了帆顶。帆顶火苗被风一吹,顿时延出一片火光,烤焦了帆绳,哗啦啦
大帆一落,江中大船瞬间如快马勒缰,顿时中心开花,火光耀目。白莲教众人顷刻大乱。曹继武又接连射中舱顶、桨孔、舵位、缆车等重要部位。几处大火同时烧了起来,风助火势,大船成了一团火球。
然而曹继武的船更小,很快就全着了火。金日乐忽然被火苗燎了一下,哇哇大叫:“大师兄,咋整?”
“快跳!”
曹继武持刀奋力砍下一侧船帮,抛入江中。
仅仅跟着曹继武学了一天凫水,二金望着茫茫大江,犹豫不定。
见二金磨叽,曹继武扔了刀,接连起脚,将二人踹入水中。
江中水流湍急,深不见底,二金吓得哇哇大叫,抱住船帮,死死不敢松手。曹继武脱了衣服,身纵如鱼跃,用脑袋顶着船帮,慢慢向江边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