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有这小子陪我,也挺好。”聂江生摆手拒绝。见聂江生依旧是如此说辞,王大富也没有再说下去。
聂江生把包裹一背,带着聂离来到一家酒坊,在这姑苏城,大多的建筑都与这片水土一样秀美,没有多么雄伟,就好像一场细雨中孤绝的女子。
也许是因为白天少有客人,推开门之后,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和身后的空气中混杂的泥土的清新给聂离的嗅觉带来不一样的感触。
聂江生径直走到柜台前,经历岁月的桌子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不那么明显,聂江生留下一块碎银子,把柜台上的酒壶拿走了。
“爹,来了这么多次,我怎么没见过老板呢。”聂离看着父亲转身就要走,意欲跟上。“小子,我跟这老板也是几十年前见过,谁知道现在是谁。”
“不过这立下的约定是不会因为人而改变的。情意深,人命浅。日月同,东升西落。”
在这边的店铺买点东西,那边的店铺买甜点。每年这个时候他与父亲都要买许多东西。然后早早的回家。
回到竹林深处的家后,聂江生会将聂离安置好,然后带着买来的东西出去,没人知道他去哪,聂离好几次都想追上去,但他没有去,父亲眼中的神情是他这些年都没有见过的,痛苦、挣扎、希望。
每天的这个时候,聂离就会坐在窗前,看着聂江生消失在翠绿的竹林里,看着四周耸立的竹林,在这里夏日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微风吹拂沙沙作响,一种透骨的清冷钻入身躯中。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想照。”聂离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吟起大诗人王佛维的诗,清冷的月光映着竹柏,聂离拿起挂在墙上的竹箫,开始吹奏。空灵的箫声如泣如诉,在竹林深山中回荡,这些曲子都是聂离跟着聂江生学的,可能是没有那个那份经历,也许是年岁还小,技术不够纯熟。总觉得他的箫声中多了孩童的欢喜和天真,这倒让哀怨的箫声变得有些奇妙。
聂江生带着大大的包裹,健步如飞,脚下的山路本就不好走,在黑夜中更是危险,平常人都不敢涉足,但聂江生却飞快的走着,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哪里鼓起一个小土包,上面立了一块石碑。
上面光滑的碑面像一面镜子一般,没有留有任何刻字。聂江生把包裹打开,里面是华美的衣物、一些胭脂和饰品。他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摆在石碑前。
又掏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倒得满满的,然后一杯洒在碑前的土地上,一杯自己一饮而尽。
“雨儿,二十五年了。真的跟一场梦一样。今天我带的还是你最爱吃的那些,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吃腻了。”
“我跟聂离生活的很好,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收留他,可能是因为他跟我们的孩子很像吧!如果没有那件事,现在我们的孙子是不是也就他这么大了。”
“他很聪明,最爱跟我抚箫,别看他才五岁,什么曲子都会,以后肯定是个风流种。”
“可是我最怕他要跟我学武功,可我答应他娘亲让他平淡一生。可如今武风盛行,命运多舛,又岂是我一个人就能改变的。雨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聂江生头顶着石碑,散落的发丝遮住了面容,远处的箫声若隐若现,“嘀嗒嘀嗒”他双目滴下滚烫的泪珠,一点,一点,落在酒杯中。
好像是想到什么,聂江生退后三步,右手蓄力,向地面拍去,“嘭”的一声,他眼前的泥土炸开,一个木匣翻飞出来,他五指一屈,伸手一探,一把红色的长刀赫然出现在手上,血红色的刀身在黑夜中闪烁妖异的光华,刀刃闪烁的锋芒在月光下像死神般残忍,又如那箫声一样悲凉。
右手如闪电般出招,一时之间,天地间都是刀光和呼啸的风声,一眨眼,地上、树上一片狼藉,满是深浅不一,大小不同的刀痕。
手中的刀舞的越来越快,快的与这无处不在的黑一样,唯有一抹光,出现又散灭。
半盏茶的时候过去了,聂江生停下手中的动作,喘着粗气,右臂略微颤抖的将刀放回木匣,再次埋入土中。
“歌舞如水淌云月,刀光剑影解因缘。抚箫藏刀无字碑,山深竹内流思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