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节目很乏味,使路星辰有昏然欲睡之感,虽然对著电视机坐著,可是心中仍然在想:为什么白洛要绘这幅地图?那花园,一点也没有特异之处,像白洛这样的人,最好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他是绝没有空闲,来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如果肯定了这一点,那么,白洛为什么要绘这幅地图,就是一个谜了。
路星辰在想,是应该解开这个谜的。如果找到白洛的地图所绘的地方,是在非洲腹地,那么毫不犹豫,就会动身到非洲取。
可是,那地方,却只不过是花园,汽车行程,不过二十分钟,虽然这件事的本身,仍然充满了神秘的意味,但是一想到这一点,就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了!
在不断的想像中,时间过得特别快,电视画面上打出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路星辰打了一个呵欠,站了起来,正准备关上电视机时,新闻报告员现出来,在报告最后的新闻,本来,也根本没有用心去听,可是,出自新闻报告员口中的一个名字突然吸引了他。
那名字是:唐浩海教授。
当开始注意去听新闻时,前半截报告员讲的话,并没有听到,只是听到了下半截,那报告员在说:“唐教授是国际著名的人类学家,他突然逝世,是教育界的一项巨大损失。”
听到了“他突然逝世”。这句话时,路星辰不禁笑了起来,实在太荒谬了,两小时之前,才和他分手,他怎么会“突然逝世”?电视台的记者,一定弄错了。
路星辰顺手要去关电视,但这时,萤光幕上,又打出了一张照片来,正是唐浩海的照片。
望著那张照片,路星辰不禁大声道:“喂,开什么玩笑!”
照片消失,报告员继续报告另一宗新闻,路星辰也听不下去,在电视机前,呆立了半晌,才关掉了电视机。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路星辰抓起了电话,就听到了阮问药的声音,阮问药大声道:“喂,怎么一回事,我才听到收音机报告,说唐教授死了?”
路星辰忙道:“我也是才听到电视的报告,我只听到一半,电台怎么说?”
阮问药道:“电台说,才接到的消息,著名的人类学家,唐浩海教授逝世!”
路星辰不由自主地摇著头:“不会的,我想一定是弄错了,喂,你等一等再和我通电话,我去和博土联络一下,问问他情形怎样。”
阮问药道:“好的,希望是弄错了!”
路星辰放下电话,呆了半晌,正准备拨乐越博士的电话号码之际,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拿起电话时,心中还在想,阮问药未免太心急了。
但是,自电话中传来的,却并不是阮问药的声音,而是一个青年的声音。
那青年问:“请问路星辰先生。”
路星辰忙道:“我是,你是”
那青年抽噎了几下,才道:“我姓唐,唐杰,我爸爸死了!”
唐浩海中年丧偶,有一个孩子,已经念大学一年级,路星辰是见过几次的,这时,听到他那么说,路星辰呆住了,立时道:“怎么一回事?我和令尊在九点半才分手,他是怎么死的?”
唐杰的声音很悲哀:“现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还在医院,你能不能来帮助我?”
路星辰虽然听到了电视的报告,也接到了阮问药的电话,知道电台有了同样的报导,但是,仍然以为,一定是弄错了。自然,也知道弄错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唐浩海怎可能突然死了呢?
这时,在接到了唐浩海儿子的电话之后,那是绝不可能有错的了!
路星辰呆了好一会,说不出声来,直到唐杰又叫了我几下,我才道:“是,我一定来,哪间医院?”
唐杰将医院的名称告诉路星辰,又说了一句:“我还要通知几位。”
路星辰也没有向他再问通知什么人,放下电话,立时出了门。当走出门的时候,像是走进了冰窖一样,遍体生寒。
人的生命真的如此之儿戏?两小时之前,唐浩海还是好端端的,忽然之间,他就死了?
路星辰感到自己精神恍惚,并没有自己驾车,只是召了一辆街车,直赴医院。
在医院的门口下车,看到另一辆街车驶来,车还未停,车门就打开,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那是乐越博士。
路星辰忙叫道:“博士!”
乐越博士抬起头来看我,神色惨白,他们一言不发,就向医院内走,医院的大堂中,有不少记者在,其中有认得乐越博士的,忙迎了上去,但是乐越博士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走。
路星辰和乐越博士来到了太平间的门口,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只见阮问药也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
一个身形很高、很瘦的年轻人,在太平间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唐杰。”
他的双眼很红,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经得起突如其来的打击的那种人。路星辰道:“令尊的遗体呢?”
唐杰向太平间的门指了一指,路星辰先深深地吸一了一口气,然后才和乐越博士、阮问药一起走了进去,唐杰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从乐越博士和阮问药两人脸上的神情,路星辰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那便是:他们的惊讶和恐惧,胜于悲哀。
自然,唐浩海是他们的好朋友,他的死亡,使他们感到深切的悲哀。但是,由于他的死亡,来得实在太过突
兀了,是以他们都觉得这件事,一定还有极其离奇的内幕,这种想法,他们都还不能说出具体的事实来,只是在心中感到出奇的迷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冲淡了对他死亡的悲哀。
太平间中的气氛是极其阴森的,一个人,不论他的生前,有著多么的崇高的地位,有著多么大的荣耀,但是当他躺在医院太平间的水泥台上之际,他就变得什么也没有了,所有已死去的人,都是一样的。
在进了太平间之后,略停了一停,唐杰原来是跟在身后的,这时,越过了他们,来到了水泥台,他父亲的尸体之前。
他们慢慢地走向前去,那几步距离,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好几哩路遥远,他们的脚步,异常沉重,这是生和死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太不可测了。
唐杰等他们全都站在水泥台前时,才缓缓揭开了覆在唐浩海身上的白布,使他们可以看到唐浩海的脸部。
当他在那样做的时候,他是隔过头去的,而当他们看到了唐浩海的脸时,也都吓了一大跳。
死人的脸,当然是不会好看到什么地方去的,而唐浩海这时的脸,尤其难看,他的口张得很大,眼睛也瞪著,已经没有了光采的眼珠,彷彿还在凝视著什么,这是一个充满了惊恐的神情,这个神情凝止在他的脸上,他分明是在极度惊恐中死去的。
他们都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平间中那种异样的药水气味,使路星辰有作呕的感觉。想说几句话,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杰看来,比他们镇定得多,他缓缓转过头,向他们望了一眼,然后,放下了白布。
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乐越博士挣扎著讲出了一句话来,他是在对唐杰说话。他道:“别难过,年轻人,别难过!”
唐杰现出一个很古怪的神情来:“我自然难过,但是我更奇怪,我父亲怎么会突然死的?”
他们三人互望著,自然无法回答唐杰的这个问题,而事实上,他们正准备以这个问题去问唐杰!
阮问药只是不断地搔著头,路星辰道:“不论怎样,这里总不是讲话的所在。”
路星辰这句话,倒博得了大家的同意,各人一起点著头,向外走去。
他们出了太平间,唐杰就被医院的职员叫了去,去办很多手续,路星辰、阮问药和乐越博士三个人,就像傻瓜一样地在走廊中踱来踱去。
过了足足四十分钟,唐杰才回来,他道:“手续已办完了,殡仪馆的车子快来了,三位是。”
阮问药首先道:“我们自然一起去,我们和他是老朋友了!”
唐杰又望了路星辰半晌,才点了点头。
路星辰和唐杰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已觉得,唐杰是一个很有主意、很有头脑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