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艄公眼见卓不群已掠过漩涡,不由得哭丧着脸道:“侠士,老叟没那个本事啊。这船再前行稍许就会被旋进去的。”
“哦,”卓不群老脸难得一红,道:“老夫倒是忘了,你老兄好像不懂武功。”说话间,人又如轻鸢般倒掠而回。
天际弥漫着一道茫然无措的雾气,浓的让人透不过起来。黄昏已过,黑暗即至。
卓不群冷眼扫了下横在眼前抽浑打转的涡流,剑眉突地一跳,双手振筛般猛地一抖,双足蓦地重重一踏,船应势掘起半个尖头,就像是一条巨怪猛地昂起了它那足令人惊颤的怪头。
他再无多想,左足忽地探出,铁杵般扫上了翘起的船身,船顿如一只被抛扔的黑丝袍凌空划过一道弧线,又陨星般坠下,激起零星万点。
月已高悬,清明如盘。水渐加急,船速渐缓。
又行了数里,流水愈发湍急,甚或到了老者操舟的极限。老艄公拼着酸痛的膀子又点了几槁,终于不耐道:“侠士,依老叟看,前方可能是一条挂瀑,没路了。”
“挂瀑?”卓不群面现喜色,追问道:“前方当真没路了,老兄可确定?”
“这个吗?”老艄公犹豫了片刻,道:“依老叟多年的行船经验来说:一般水直流加快,前方必然是一条飞瀑漩流一度加急,前方很可能有个漩涡,便似方才”
卓不群一想也是,方才自己本欲加速急追叶孤鸿,奈何这老头非说水速渐急,前端必有异况,只宜慢行。当时想到对方乃是久行水上的老手,便信了一回,未想行了几里,果真碰上了个簸箕般大的漩涡,这次很可能又是真的,当下洒然笑道:“哈,叶孤鸿,你尽想甩开老子,这回看你往哪逃?”
前方半里远处果真挂着一湍飞瀑。圆月正中天,水波清明,浪涌浅微,却急湍汹猛。
水流本自迅急,待至瀑沿,陡失重心,直如连绵细碎陨石般自半空向瀑底砸来,甫一落水,顿激起千层浪、百尺波,浩渺瀚阔,雾气氤氲。
此刻,正有两只船分峙立于瀑流的两侧伫立的青岩上,船上尖端分挺立着两黑衣怪客。
只听左首一黑衣人一本正经地道:“枯面老兄面向不凡,未想逃遁的功夫也是一流啊!佩服,佩服。”
右侧黑袍枯面怪冷哼一声,道:“叶孤鸿,你当真屠某会怕你?”他的脸完全在月光下暴露,枯黄蜡面,全无血色。
叶孤鸿“呵呵”一笑道:“是吗?那么阁下怎么一见着叶某就兔子般落荒而逃?难道当叶某是捕猎的鹰吗?哈!阁下当真有才,叶某早就不愿做这孤鸿,甘愿成鹰了。如果屠兄愿作兔让我捕捉的话,那感觉是否也不一样呢?哈哈!”
屠桂又是一声冷笑,平静地向震声若雷的飞瀑下望去。直过了半响,只听得他缓缓地道:“你永远不懂一个人连做人资格都没有的痛苦。到了那时,你就绝不会这样想了。”
他又似发出了来自地狱幽灵般的叹息,但不同的是,这次叹息中似乎还增加了几分萧索、几分无奈、几分痛苦。
叶孤鸿淡淡地瞧上他一眼,正要说话,忽见对方身子一倾,直如一头死木般笔直地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