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月色无法透过玉竹林密密麻麻摩肩接踵的大树传递进来,但仍有月的余晖穿越那枝与枝的缝隙,叶与叶的间狭,慢慢的给树林里带来一点光亮。
苏长言和白罗刹此刻背靠大树坐在干草和绒毛铺成垫子上,这也许曾是某个野兽的卧榻,但如今它似乎已经离去。
白罗刹屏息调息,运转心法,功力在经脉里流淌,白罗刹的心神也随着功法运转。她惊喜的发现,似乎经脉内蕴含的能量比之前堵塞之际更加充盈,体内有无数欢腾的能量漩涡在唱着歌。
虽然心中欣喜万分,白罗刹仍在小心检视,她发现那些有能量漩涡反转的地方却都是之前被血藤棘攻击至深之处。看来是在把它们逼出体外之际留下了什么,难怪血藤棘本体如此虚弱不堪,轻而易举便将它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白罗刹不知晓,血藤棘的血刺也是其精华所在,而之前那些血刺并未被完全逼出体外,残留的血刺在她经脉中原本充盈的奇特能量的冲刷下,一步步的转化为她自己的能量。
白罗刹的心法名为万象心法,万象万法保罗之意,其本源来历以不可考,只知晓功法圆满之时,终成江湖之大能。其特色便是可以吸收转化一切能量化为自己的功力,只是之前白罗刹修行尚未到家,并不能使用这一能力。这次她机缘巧合之下打通经脉,之前蕴藏的能量极为巨大,在不断冲刷之下竟助她将功法修至大成之境!
大成的喜悦让白罗刹心绪激荡,多年修行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刻,一直以为要到三十岁才有机会,如今年方二十竟能大成!
想想昔年修行之苦,当初师父发现自己便把自己带走。小小孩童告别爹娘,御雪峰下苦熬十数载,归来之时却听闻早有人冒名顶替自己,摸着脸上的疤痕含着眼泪离去。江湖成名却不能与爹娘相认,唯有不断前行,砥砺奋进,哪一日站在江湖之颠,方有重认爹娘之日。
独自行走江湖之际,时常想起爹娘音容,有时也会恨,为什么爹娘认不出自己,把冒牌货当成自己。多次几乎要冲入家门,但仍害怕,怕爹娘看到自己的脸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毕竟那个名字,代表的早已不是自己,她已经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若是自己站出来,真也好,假也罢,怕是会成为笑柄。
还有那个约定,自己只是好奇而已,其实早就与自己无关了。自己这次误入这里都是因为那个约定,在自己心底,其实还是摆脱不了那个名字。但现下万象心法已然大成,一切都可以放下了,因为以前丢失的一切,似乎都可以找回来了。但是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以前还有师父陪伴,师父虽然严厉,但也不失慈爱,虽然修行不易,但过年之时师父也会带自己下山看一下人间烟火。六岁那年,师父还曾送了一个兔子灯给自己,可是师父终归是在自己十五岁时去世了。
御雪峰的寒风刺骨冻人,但却是自己成长之路上的伴侣。师父临死前的谆谆教诲自己一刻也不敢忘记,那些年师父不让自己回家,怕是早就看到了那个假冒之人吧。
不,也许此刻的自己才是假冒之人,自己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人。自己就这样待在这里吧,青藤古木,修炼自我,毕竟原来的那个世界,其实,早就不欢迎自己。
没有人发现,原本仍有些微光的大树下此刻完全被墨色的黑所笼罩,沉沉的黑如无孔不入的幕布把一切都封闭了起来。而原本还有些动物的鸣叫,此刻却似乎一起被墨色掩盖了起来,一切都如此的沉寂,似乎一起归入永久的夜色中。
苏长言并未入定,一直处于戒备的状态,此刻觉得万籁俱寂,心情有些说不出的舒畅。
这感觉不对,明明身处危险之中,却感觉到这种舒适感,这不对。
苏长言瞬间睁开眼,目之所及皆是黑色,没有一丝光芒。
“白罗刹!”苏长言喊道。
没有回应。甚至苏长言明明觉得自己喊出声,但是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不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对。
苏长言知晓白罗刹坐在离自己不远处,应该伸手就可以触及。他往旁边摸去没有触感,但是手受到了阻碍。那么白罗刹仍在身侧,保持着盘膝的姿态。说明自己并未身处于奇特的空间,只是似乎声音无法传达,触感已被剥夺。
这时,有一只手拍了拍苏长言的肩膀。
手上的触感已经被剥夺,但是背部却似乎是有反应的。
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传说,当你在漆黑的夜晚行走的时候,若是有人拍你的肩头,那你绝对不可以回头。
因为那是行走在夜色中的孤狼,你若是回头,孤狼便会咬断你的脖子。
苏长言小时候,确切的说是五岁以前,娘亲还在世的时候,面对不愿意睡觉的他,娘亲在一个雨夜讲了这个故事。
“言儿啊,你绝对不可以回头。”
“那娘亲,我该怎么办?”
“你要一直往前走,往前走,走到有光亮的地方。狼害怕,自然会离开了。”
不能回头。
那只手又拍了一下。
但是娘啊,这里这么黑,这么宁静,似乎一直处于黑夜之中,我该怎么走向光亮呢?
苏长言也拍了一下白罗刹,但是她仍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不敢强行打断。
背后的那只手再拍了一下,苏长言仍是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