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硕倒是不急不徐,抬起广袖行了一作揖礼,心平气和道:“请殿下稍安勿躁,此事交由仆去做即可。”
“行了行了,那你尽快去将这件事情解决了吧,孤以后可不想寝食难安。”萧正德极不耐烦的摆摆手,在陈硕施礼转身欲离去时,又似想起什么,问了句,“对了,你刚才提到孤的品性是什么意思?”
“陈硕,你是在变向的骂孤品性不良吗?”
陈硕停顿了一刻,面不改色,竟直言道:“殿下的品性殿下自己心知肚明,不过,对于陈某来说,高贵的品性并不是一个帝王所必须具备的条件,古来成就帝王者,如秦皇汉武,哪一个不是手段毒辣的枭雄,仆所在乎的是,殿下是否有凤凰翔于千仞的鸿鹄之志?”
……
萧正德年少之时,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喜招聚一些亡命之徒,劫夺财宝,盗掘他人坟墓,因着梁武帝对萧家之人格外的宽容以及放任不管,萧正德甚至敢公然当街抢夺大臣之妻女,即便有人将他的这些罪状告到了梁帝萧衍那里,作为一国之君的萧衍也仅仅只是训斥责骂几句,表面上判了其流放之刑,可就在萧正德行至半途之中时,又立即宣诏赦免了他所有的罪,将其召回。
不仅如此,他还禽兽不如的强占自己的亲妹妹长乐公主,
而那个长乐公主原是她兄长所娶的嫡妻。
想到此,谢陵不觉心中又开始汹涌彭湃,按现在的时间来算,这件事情应该还没有发生,她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而听到谢陵提及萧正德为人之时,秋实也是骇然又痛心疾首的出声:“想不到春华竟然是为了这种人而背叛郎君,也不知她在临死之时,是否悔过了,若不然她为何会给郎君留下线索。郎君,春华她……”
“你放心,她是我谢家之仆,她的身契也在我的手中,我自不会放任她的尸身不管。”
谢陵说了这一句后,秋实不禁泪盈于眶,忙跪伏于地,向谢陵行稽首大礼道:“郎君以德报怨,秋实代春华谢过郎君。”
谢陵侧身看了她一眼:“你起来吧!我们往前的路还要多加小心。”
秋实闻其言而知其意,忙道:“郎君的意思是,临贺王不会善罢甘休的吗?这一路上,他还会派人来算计郎君。”
谢陵便是一笑:“恐怕这次就不只是算计了。”
不只算计,那会是……
秋实的脸色大变,抬眼但见谢陵目光沉凝,望向了不远处的深山,烟雨过后的青山有被雨水洗刷后的青翠葱郁,白朦朦的雾气弥漫在山坳间,颇有一种“空山新雨,雾锁重城”般不真实的美感。
“凌夜,将與图给我看看。”她忽地伸手向一旁安静而立的部曲命令道。
因自小受到谢氏家主的严苛训练,谢陵不仅诗书五经方面熟读能详,便是连时势政冶,以及军事方面也需有敏税的判断与洞察能力,这亦是谢氏族人一惯以来教导家中子弟的一种方式,自东晋时起便延续至今,成为一个家族传承所必备的教育方式。
凌夜闻言,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幅舆图来交到了谢陵手中,并言道:“从吴兴至建康,有两条路可行,一条便是水路,经吴郡向北至京口,然后沿着长江溯流向西,最多三日便可到达,
另有一条便是陆路,沿太湖经义兴,然后过茅山入丹阳,这条路也算是陆路中最近的一条,行程快的话,应也至少需要四日。”
可大娘子的及笄之礼也只有三日之期,就算他们马不停蹄,最快也只能在她及笄的当天赶到。
“这一路上我们走的也并不顺遂吧?”谢陵忽问。
“是,若非郎君摔下马车,昏迷了三日未醒,不管走哪一条路,时间都是足够的。”凌夜回道。
“凌夜,你胡说些什么,这怎么能怪到郎君身上。”秋实轻叱道。
凌夜立即垂下首:
“奴只是惭愧,未能及时救得郎君。”
“他说的没错,的确是因为我而耽隔了,也许他们的目的正是阻止我回到谢家参加长姐的及笄之礼呢?”
谢陵沉声说道,想到前世长姐临死时,手中紧握着的那枚发簪,正是她们的继母朱氏在簪花礼上给她戴上的那只镶红宝石的悬珠免金钗。
长姐一直不肯告诉她到底是被谁所害,只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前世她一直以为她们谢家人与那些外表光鲜内里却暗斗不断的家族不同,却不知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就有黑暗,既便是以“德素传美,雅道相传”的谢家也不例外。
目光再次落在與图上时,谢陵忽地沉声道:“这两条路,我们都不选,可以改道晋陵,由晋陵避开长江这条水陆,直抵建康。若行程快,最多三日也可到达。”
凌夜的眼中不由得一亮,再次将目光投到了那张图纸上。
却又听得谢陵低喃了一声:“不过,走这条路,我们也需万分小心,我能想到的,他陈硕未必想不到。”
前世她已深刻的领教过陈硕的心思缜密与诡谲多变,只是这种领悟到她家族败落她即将要死的一刻方才深刻感受到,索性今生不会了,
今生今生,她誓要阻他陈硕的道,让他此生永无翻身之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