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俟至山顶,谢陵便觉眼前视野大开,四十丈高耸入云宵的佛塔已近眼前,近百名僧侣立于规模宏大的佛塔前,浴佛共僧的香客自是不少,一眼望去竟是人山人海,但佛侍毕竟是庄严肃穆之地,又有大禅师讲经,所以除了那嗡嗡的诵读声,几乎无人敢喧哗。
可就在谢陵与王昀一起施香火钱时,耳边却骤然响起一妇人的声音道:“哟,谢小郎君与王六郎君今日也来此拜佛啦,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想来求佛祖保佑保佑?”
两人一回头,就见来人正是永兴公主萧玉姚。
这永兴公主即便是来了佛寺,也依然是大张旗鼓的婢子奴仆随行不少,说话间眉宇依旧难掩其张扬跋扈。
再次见到永兴公主,谢陵的心中也难免会生出厌恶和敌意,她不知道父亲的死是否与这个女人有关,但长姐母亲的死确实与她脱不了干系,而且长姐的母亲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算计落水尚不可知。
谢陵暗暗的攥紧了拳头。
永兴公主人已至面前,浑然察觉不到谢陵眸中的冷意,仍笑道:“谢小郎君与王六郎君好像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本公主给你们保媒,娶个温柔贤淑的大家女郎,也好管束管束你们的性子。”说着话时,一只染了嫣红豆寇的手就要向谢陵伸来,谢陵顺势一躲,那只手便抚在了王昀的脸上。
一旁的执事僧侣赶紧低下头,闭着眼睛默念了一声:“阿弥佗佛。”
永兴公主不以为然,依然掩嘴呵呵笑着,捐了一些香油钱,又领着婢子走了,王六郎在一旁狠狠的擦脸,谢陵目露疑赎,又看了一眼来此拜佛的一些贵妇们,从人群中遥遥而望,就见到朱家的大夫人朱张氏,陆家的大夫人陆顾氏,以及中书令蔡樽的夫人蔡温氏皆在此地,三位夫人似乎是旧识,彼此相谈甚欢。
谢陵暗暗将在场的这些人面孔尽数记入脑海,然后拉了王昀到一处偏僻人少的地方,请求道:“六郎,帮我一个忙,你守在此地,等待我阿姐也便是你表妹的到来。”
“等她干什么,虽时下无男女大防,可毕竟男女有别,我一个翩翩美少年混在一群女郎堆里,很不安全的,我怕会被那群峰涌而上的女郎们踩死了,有你在就不一样了,你还可以帮我挡一挡。”
王昀笑嘻嘻的在她耳边说道,谢陵便拿鄙视的目光觑他,认真道:“我不是开玩笑的,今天我阿姐很有可能有危险,如果有人要害她,致使她名誉尽毁,这于你们王家也不利吧!”
王昀如狐狸般嘻笑的脸很快便垮了下来:“你说什么?什么名誉尽毁?”
“总之,算帮我一个忙吧,你在这里看着我阿姐,切不可让她一人独行,还有,防着我那位继母朱氏。”
说完,谢陵又转向了秋实,道:“你也留下来!”
秋实张了张嘴,刚要说不愿,手中的包袱却被谢陵抢了去,转眼她的人也从面前倏然消失了,王昀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时,就见谢陵已经朝着顾山上的另一处疾奔而去,走远了,
他追了几步,见追不上,便干脆停下脚步,脑海里将谢陵的话回放了一遍,预感到不妙,便问秋实:“阿陵她怎么了?她今天到香山寺来,到底想干什么?”
秋实亦是万分着急,只道:“王六郎君,我说了,你可要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王昀点了点头。
秋实便将谢含蕴及笄宴上朱氏欲给她行簪礼的那只悬珠免金钗有零陵香的事情告诉了王昀,又道:“郎君只是怀疑,今日大夫人带大娘子到香山寺来必有蹊跷,所以才请王六郎君……”
“你说什么?朱氏竟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算计我表妹?”王昀顿时面布怒色,转而又问,“那她为什么不呆在此处,她要去干什么?”
秋实又摇了摇头:“不知,今日郎君情绪很不好,她提到了郎主,奴看她的样子似乎很伤心,然后,她便让我准备了两样东西,说是来这香山寺找一人。”
“什么东西?”
秋实又摇头道:“这个,我不能说了,王六郎君,怎么办?我很担心我家郎君,她连凌夜……”
话说到一半,耳边便传来一妇人的声音道:“哟,想来这位便是谢家的嫡长女了吧!还记得上次见时,小女郎才将将十三岁,在太子东宫宴上以一曲嵇子之《琴赞》赢得了在场诸多名士的赞誉,真可谓是一鸣惊人,两年未见,小女郎已是出落得如此闭月羞花,清丽绝尘了,这等姿容风度,可真是叫人见了便生欢喜,你们说是不是?”
两人抬眼一看,就见正是朱氏带着谢含蕴、谢含烟以及永兴公主自山顶岔道口穿花拂柳向佛塔前行了过来。
那说话的正是蔡夫人蔡温氏,蔡家也算是过江侨姓,但比起声望来,那还真是远远不如“王谢袁萧”四大名门,甚至连吴郡之地的“顾陆朱张”也比不上,自蔡氏先祖蔡兴宗辅佐宋明帝刘彧废杀刘子业继位后,蔡氏一族也便蒸蒸日上,直到这萧梁王朝,蔡氏在朝中的地位也渐有提升。
朱氏一来,蔡氏并几个世家夫人便一并迎了上去。
“可不是,陈郡谢家的女郎又岂有风度不佳姿容不美的,这说起来,还是长辈们的悉心栽培以及良苦用心。”一旁的陆顾氏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