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张氏这一问,朱氏的脸色便倏然一沉,旋即又摆出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样,笑问:“阿家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男人?子妇可听不明白?”
“你是当真不明白?”谢张氏冷眼瞧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一旁跪着的秋实。
秋实明其意,立即答道:“今日大娘子被骗去了太子曾经的读书之处红豆庵,遇到一名男子伪装成太子的模样欺骗蛊惑大娘子,欲对大娘子行不轨之事,幸好郎君及时赶到,才将大娘子给救了下来,而大娘子刚被救走,大夫人便带着朱家的大夫人、陆家的大夫人以及蔡中书的夫人蔡温氏一并赶了过来,大夫人还问郎君为何在此处……说她与夫人们一道闲逛,正寻着大娘子……”
秋实话一完,谢张氏便看向了朱氏:“你现在明白我问你这话的意思了吗?”
朱氏仍旧佯装不解。
谢张氏便一拄拐杖怒喝道:“愚蠢!无知妇人,你这是被人利用了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你为何要带着那几位夫人去红豆庵,当真就这么巧吗?
你就不想想看,阿蕴的名声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也一样要遭千人嘲笑你教养不够,为母不慈,
或者说,是有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这么做?
是朱大夫人,还是蔡夫人,更或是那个男人?”
谢张氏边问的时候,边留意朱氏的脸色,但见说到蔡夫人以及那个男人时,她的神情中明显的出现了慌色。
“说吧!那个男人是谁?”谢张氏再问了一遍。
朱氏摇了摇头,绝口否认道:“阿家,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秋实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可这与子妇又有何关系,难道我就不能碰巧走到那里吗?”
“太子殿下所提名的红豆庵又岂是你们这些妇人可以去的地方,你到现在还不承认?”谢张氏看着朱氏有些痛心疾首,“枉我谢家念你为景相守寡多年,一直待你如亲生女一般对待,竟未想你却吃里扒外,帮着外人来算计我谢家的女儿,你要不承认也罢,我老婆子也不想与你多费口舌,以后你就呆在佛堂里好好静修一段时间,学学怎么做人,怎么做一位母亲?”
“来人——”
谢张氏正要命令身边的吴妪将朱氏带走,门外突地传来一声娇喝嘤泣:
“祖母,求求您放过母亲,母亲含辛如苦的将我和阿姐养大,教我们琴棋书画,教我们穿衣打扮,如何做好一个世家贵女,她可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啊!阿蕴姐姐十三岁便在建康城扬出了美名,这难道不是母亲的功劳吗?
何况这次的事情,祖母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而只是怀疑,总不能因为怀疑就将阿姐遭遇的不幸都归根到母亲身上吧?”
谢张氏瞧着这年仅十岁的孙女,竟变得如此能言善辨,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的傻了眼。
谢含烟再次向谢张氏磕了个响头,抬起一张如风中月荷般梨花带雨的小脸,再三恳求道:“祖母,求您了,阿烟自小无父,却知母亲一人带着我们长大的内心苦楚,母亲还时常一人思念父亲,独自流泪,时常抱着我说父亲生前的故事,她如此深爱父亲,又怎么会帮着外人来害我们谢家呢?”
这番话说得谢张氏心中不免又戚戚然起来,虽心如明镜,却终是对这孙女狠心不起来,暗自抚泪片刻后,她便向谢含烟招手:“阿烟,你过来。”
谢含烟面露喜色,忙起身,走到了谢张氏面前,谢张氏看着她面露慈爱之意,忽问了句:“阿烟,你可喜你阿兄谢陵?”
谢含烟抿了抿嘴,扑闪着眼睛答道:“阿兄机智过人,有大人者之风范,阿烟自是喜欢的。”
“那好,你阿兄曾也提起过,让祖母给你请一位才高德厚的教习,这建康城中才高者多,智者众,有德者也不在少数,可祖母终究还是不放心将你交给外人,不如这样,以后,你就跟着祖母,由祖母来亲自教导你仁德,教你怎么做人,至于才学方面,你多多学学你阿兄和阿姐便是了。你觉得怎样?”
谢张氏话一完,朱氏的脸色便骇然一变,这便是要将阿烟从她身边带走了,她忙恳求道:“阿家,阿烟可是无辜的,您不能因为不喜我而牵怒阿烟吧?”
这时的吴妪便接道:“大夫人,这谢府之中,还没有几个女郎是在老夫人膝下抚养的,能得老夫人亲自教导,那可是她的福气,兴许在不久的将来,老夫人高兴,还会给小女郎求一门极好的亲事,大夫人不会连这点远见都没有吧?”
朱氏声音一噎,竟是说不出话来,便将目光投向了谢含烟,但见谢含烟眸中一片晶亮,竟也盛满犹豫之色。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阿烟以后跟着我,我也就不罚你什么了,不过,若是你以后还敢再犯,让人抓到了证据,你就别怪我不再顾念你为景相守寡的情份。”
朱氏脸色煞白,还想争辩些什么,就见谢张氏手一抬,极不耐烦的命令道:“我乏了,都下去吧,阿烟留下。”
“是!”
吴妪应了一声后,便请朱氏离开,这时,谢张氏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以后阿蕴的兰馨院,你也不要随便进去了,现在阿陵照顾着阿蕴,也就用不着你来管了。另外我会再拨几名使女去兰馨院。”
一听到再拨几名使女去兰馨院,朱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更白了:“阿家,这是为何?”
谢张氏没有回答,吴妪便接了句:“大夫人,还是快走吧!老夫人现下要休息了,可别再惹老夫人不快。”
朱氏身子一僵,再也无言,一旁的秋实眸中便露出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