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军使者的尸体被拖了出去,大帐中,杨宏与众将领围着一张铺着地图的长桌,激烈地讨论着。一个亲卫刚从外边进来便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众人在争吵。
亲卫将一本册子递给了校尉王虎儿,这是王虎儿刚刚委托他去自己帐中找来的。
王虎儿在长江边的一个小渔村长大。家中贫寒,他从小便跟随父亲江上捕鱼,由此练就了强健的身体和绝佳的水性。后来父亲交不起渔税,被县主逼得上吊自尽,他走投无路,这才投军做了一名水兵。
有一年朝廷派了水部司的一位儒生前来督导加固长江堤坝,王虎儿凭借自己熟悉地形,毛遂自荐做这位钦差大人的亲卫。
此后两年,他不仅苦练武艺专研兵法,尽心保卫钦差的安全,还潜心水利时常为钦差出谋划策,到后来甚至无所不学,只盼着可以跟随钦差飞黄腾达,他日身居要职再去找那县主寻仇。
没想到这名儒生开始还信誓旦旦一副天下为己任的样子,不久便成了州县诸位大人的座上客,整日流连于莺歌燕舞之中,对王虎儿的建言献策不再关心。
两年后钦差携功回京,荣居高位,王虎儿自知自己再无价值,加之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于是便提前谋了出路,转投了江宁东营。
直到两年前杨宏看中他有勇有谋,这才将他提拔为校尉倚作心腹。
大帐中,众人还在争论着。
一名校尉嚷道:“西军战力强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们只有一万来人,如何抵御这八万人?”
另一人不甘示弱地回应道:“西军已经两年未战,将领疏于战阵,兵卒全无斗志。我们的人可是参与了伐楚、伐吴之战,营中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又有人附和道:“对啊,你不会是怕了吧!西军原本就只有五万人马,今日号称八万,我看是吓唬人的!”
听着众人吵吵嚷嚷,杨宏沉默了许久,这时突然拍了拍桌子向众人喊道:“别吵了!别吵了!只有不到一个时辰西军就会发起进攻。打是一定要打的,都想想怎么打!”
众人顿时沉默不语。
此前的争吵,王虎儿却始终置身事外。他拿着那本册子一页页翻看,平时养成了专研的习惯,即使出征他也带了书在身旁。
这本是当年的长江堤防图。他的手指在图上沿着长江划过,然后指向梅岭,再向东划向一片平原,口中喃喃默念,心中为自己产生的这个想法纷乱不已。
这片平原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从小生长的小渔村就在平原尽头的江边,当年的逼死他父亲的县主早已致仕,听说已经年过八旬,在家乡安享晚年,如今正是这片平原上最大的地主。
杨宏环视众人,见王虎儿神情凝重若有所思,便开口问道:“王虎儿,你可有御敌之策?”
王虎儿楞了楞,抬起头看着杨宏,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当年我跟随水部司的大人加固长江堤坝,对附近的堤坝很熟悉。”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希望有人替他说出那句十恶不赦的话。然而他并未如愿,即便有人领悟此言深意,也没有人会替他开口。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监督修筑堤坝的那位大人收受了贿赂,这堤防并不牢固,好在没有大灾,数年来没有发生过溃堤的事。”
王虎儿指向桌上的地图,顺着江面指向梅山:“若是用我们的火药炸开堤坝,引江水流向梅山,受梅山阻隔,江水很快便会淹掉这里整个平原。”
王虎儿抬起头来,心中想着“毁堤淹田”,嘴上却说道:“二十里外,想必西军便驻扎在此平原上。”
杨宏骤然将双手按在地图上,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片平原,然后刷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