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又是一天黎明。
唐晓棠披着满身霜露,动也不动地戳在那,活生生把自己站成了“望夫石”。
自打阎小楼以狗屎一般的气运引来天降机缘,她便木着张脸,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很能沉得住气,实则却是一片兵荒马乱,憋闷得不行。
想她天魁大师姐,堂堂魔尊之首徒,不说横行无忌,起码也是不肯轻易委屈自个儿的。
如今可好,先是无缘无故被煌煌天威摆了一道,随即还得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防着温沛沛。临了临了,无尽焦灼又铺天盖地的卷了上来,哪有片刻安定可言?
这其中,天道算是好应付的,温沛沛也并未如她所料那般一路尾随。真正棘手的,在于望日将近,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
偏偏眼前之事非人力可为,亦非常理所能揣度,阎小楼这一番顿悟是究竟来去匆匆,还是旷日经久,任谁也没有那个把握铁口直断。
就在她瞻前顾后,盘算着是否要传信儿回去,另外遣人过来的时候,沉郁的心绪陡然一轻,压在肩头的威势随之烟消云散。
唐晓棠眉眼一勾,但见熊熊天火自刀尖一撸到底,周旋于二人身侧的罡风四下一扑,就此偃旗息鼓。正主阎小楼则冒出半声惨叫,脚底一个踉跄,腿都软了,就那么七扭八歪地往下跌。
唐晓棠眉峰微凝,一个闪身贴上去,带着寒气的袍子往他手边一垫,将人扶住的同时,就势分出一缕灵识,顺着脉门便探了过去。
一窥之下,阎小楼全不设防,奇经八脉于她眼前纤毫毕现。
与数日前相较,其人已露脱胎换骨之兆,体内真元虽然刚刚萌芽,却是雄健有力,刚猛异常。
就脉象而论,这倒霉孩子内伤外伤皆已痊愈,身板比小牛犊子还壮,怎么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唐晓棠心存疑虑,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却见阎小楼眉峰紧锁,五官几近扭曲,神情之痛苦,仿佛能真真切切投映到别人心里,全然不似作伪。
由此,唐晓棠也跟着皱起眉头,借着探身的机会,煞是关切道:“怎么了?”
一朝由云端跌入凡尘,突如其来的重量感坠得阎小楼无所适从,半个身子往唐晓棠手上一挂,再循声望过去,一对眼珠直来直往,整个人都是蒙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虽然深陷其中,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处于某种极其诡异的精神状态之下。
明明眼不花、耳不聋,感觉上却来得万分迟钝。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与周遭切割开来。纵使万千变化,于他而言总是不温不火,不痛不痒,即使一刀扎下去都不带疼的。
而今神思归位,六感齐备,再将这桩桩件件梳理下来。阎小楼一时失措,居然扒着人家姑娘的胳膊,直眉楞眼地盯着她猛瞧。
魔修之人向来豪放,并不拘泥于男女之防,可就算如此,也不是什么人想唐突就能唐突的。
幸好,素来睚眦必报的唐晓棠心里惦着别的,即便被冒犯,也只是恍若未觉一般侧了侧头,试探道:“阎小楼?”
后者眉眼一动,很明显的晃了下神儿。等他意识到当面的是谁,顿时感觉“刷”地一下,真真是从脑瓜皮凉到了脚底板,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唐晓棠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念及血腥处,不由地打了个激灵,后脊梁一片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