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没在繁华之中的小巷,像一名充满智慧的长者,默不言语,感悟着一切离合悲欢、情短苦长。
“至柔,我们的确该分手了。”
“不,你不能这样,你不想要我了吗?”至柔哭了。
霎时,他的心碎了。
“至柔,我怎么会不想要你了,我是……”
她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过后,依偎在他怀里,听他在耳边低语:“至柔,爱我吗?”
她呢喃,神色迷离:“爱,很爱!你呢?”
“当然,我的心里只有你,你无处不在,在我的思绪里,在梦里……”
“嘉华,娶我吧,咱们结婚吧!我都等不及了……”
“哦,至柔……”
空荡荡的街无声无息,华灯默然,通向长街的小巷空了。
回到家,她母亲问她:“告诉妈妈,真的割舍不下吗?”
她含泪点头,像小时候希望得到呵护,钻进母亲温热的怀中。
到了这份上,做母亲的唯有祝福了。
走出小巷,至柔出嫁了。
她父母一声长叹。
红烛凝情,心儿沉醉了……
小屋充满喜庆,心神摇曳,至柔在灯光下眼光迷离……
同时,这温馨的小屋自此也接纳了孤寂、忧伤、思念……
他和她去了陶然亭公园,里面空荡荡的,游人稀少。在冰封的湖面上,至柔对着荒草、干枯的芦苇朗读出了裴多菲的诗句:
我愿意是荒林,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树枝间做窠,鸣叫。
薛嘉华听着,望着,情不自禁跟着她回应:
我愿意是废墟,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是青青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
她扑进他的怀里,和他一起陶醉。
天气乍暖还寒,列车再一次从春色里奔离了站台。
心绪无法安宁的薛嘉华眼前晃动全是至柔那楚楚动人的面容,多情的眼眸,款款的倩影,纤纤玉手挽住他的臂弯,走过灯火阑珊的长街……最是那告别时的一汪情迷,让他心疼了……他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日子她将怎样开始一个人的孤单生活。
哦,我的至柔!
在他走后的日子里,孤寂的至柔不去想是否会有拨云见日的一片灿烂,不期待枝头上悄然绽放的一抹春光,只是在窗前抬头祈望,并在心里默默地祷告,希望会有一个熟悉的影子,经过窗前,哪怕他不停留,甚至如一阵风,迅疾而过。或许像一片云朵,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不敢眨动,唯恐给弄碎了那飘忽的影子。
唯有把他带入梦里,缠绵悱恻,一待醒转过来,又是一脸的泪水……
叶尔康也要走了。告别的前夜,叶尔康望着妻子眼里流淌出的神情是那样的难舍难分。
一次次的离去,一次次的归来,有过太多的别离,多想在春夜的烛光下,一世不离不弃相守相随;多想在老旧窗棂前,靠在他消瘦的肩上,听雨,看花,戏风,赏月,就那样与他岁岁相拥,世世相守。
可谁叫他是公家人,他的志向在远方。
俞英莲心想,如果家门口这大山里有矿该多好,这样自己的男人就不用一次次地离去了。她搞不懂,同样都是地底下的东西,别的地方就有矿产,唯独家门口这么多的山却什么矿都没有。当初王天荣让当家的去看矿,待他去了回来说,铅锌倒有点,但品位太低,根本就不适合开采。
在这遥远的僻乡之壤,夜色下的村庄一片静谧。在扑闪的油灯下,叶尔康怀里搂着自己的女人俞英莲依靠在炕里摞起的棉被上。有了男人的爱抚体贴,俞英莲满脸绯红,微微含笑,像娇羞的少女楚楚动人。
就要启程,叶尔康无不愧疚地对她说:“把一个家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我心不安哪!”
俞英莲甜甜地回应:“没啥,谁让你是公家人呢。”
朴素的一句话,让就要远行的叶尔康有了感慨,多好的女人。
有人说,好女人是一本书,越读越酣畅,爱不释手;好女人也是一杯茶,越品越上瘾,有滋有味。可就是眼前这个孝敬公婆、抚养女儿的女人,曾一度被他冷落,无视存在。
有月光从窗格中挤进来,柔和多情地洒在她的脸上,能看得到她高挺的鼻梁上有了细细的汗珠。这春日的暖阳已经让冻封的大地苏醒,河谷里的雾气漫过来,一切湿漉漉的,很是醉人。如今又是别离,又是无边无际的等待。那颗潮湿的心尽管难舍难分,但也只能轻轻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