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保护好…因为…因为你是男子汉…”修女的话音犹未说尽,却已然归于无声。
那双彻底陷入浑浊因而黯淡的眼眸,似乎正想要望向达芙妮与塞勒斯,并继续说些什么。
但,这并不是刻意老套的故事情节,纵然修女此刻有千言万语,最终也不可能因为思念而让死亡延迟。
死亡,理所当然的降临了。无论哪一个世界,死神从没有耐心等待将死者。
“…修女!?”觉察到那位昔日中宛如母亲般存在的卡莲安娜,此刻生命已然凋零,达芙妮最终还是无法压抑情感,嚎啕大哭起来。
牙亦是神色一黯。即便是迟钝的塞勒斯,此时也难掩悲伤。
往日平静祥和的修道院霎时间不复存在,昔日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同伴、修女们也无辜丧命。
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只是为了那场远在帝都之外,那场“大人”们自作主张的争斗。
想到这里,塞勒斯只觉得这场人生的变故实在太过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这才刚刚与贵族男孩亚修一行人分别不久,却不想,修道院往昔的一切皆已化作尘埃。
“…该…该怎么…办?”
塞勒斯也想要哭泣,宣泄悲伤。他依旧无法接受这突来的现实。
但又或许因为这副身躯实在迟钝,竟半天没有眼泪,只是呆愣愣的向着牙问道。
在旁人看来,他更像是被吓坏的孩子,彷徨而又无助。
“……离开这里,去神殿,找大祭司。”
牙探出微微颤抖的手儿,合上了修女尚未瞑目的双眼,竭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情感。
他素来不喜欢所谓的大祭司,因为大祭司自说自话般,擅自决定了少年的命运,试图改变他自身的意志。所以,少年自认为绝不会向大祭司低头。
但是,修女将眼前修道院的同伴托付给了自己,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修女的遗愿,哪怕是放下自己的倔强。
少年眼神一定,扫清了脸颊上的伤感,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牙试图扛起修女的遗体,但对于还只是瘦弱少年的他,颇显得吃力。可即便如此,鹰眼少年依旧咬牙坚持,绝不撒手。
“…牙…”
似乎是受到了少年此时的坚毅所感染,达芙妮也止住了哭泣,不住的擦拭着仿佛流不尽的眼泪,想要上前去帮助牙搬运卡莲安娜的遗体。
“…快跟上。”未曾回头,牙如是对塞勒斯说道。
望着少年与女孩,塞勒斯呆呆伫立原地,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想要跟随上去。
忽然之间,他觉得牙果然是“天选之子”。
在这般人生的巨变面前,有着两世灵魂的塞勒斯也无法遏制心中的痛苦与悲伤,而这位小小的少年、这只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鹰”,却已然有着如此令人诧异的自我克制,以及常人所不及的坚毅。
他回过头,望向了那柄刺死了那个疯狂的陌生男人的断剑。
那是牙的宝物。但此时他为了搬运修女,根本没有理会这件父亲的遗物。
他,已然成长,不再执着于替父报仇执念。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成长往往只在于一瞬间的感悟。
显然,同样觉察到少年心境变化的,并非塞勒斯一人,达芙妮同样也是回头瞥见了那柄断剑,眼神中闪过刹那的挣扎。但最终,她还是开口向塞勒斯说道:“塞勒斯,那把剑…”
女孩明白,纵然鹰眼少年已然成长,但想必,他的仇恨比往日更深。那柄剑,对于他而言,绝非可以轻易舍弃之物。纵然达芙妮绝不希望少年最终会踏上战场,但如今她也明白,阻拦少年自身的意志,没有任何意义。
“……嗯。”
塞勒斯会意,这一次那种仿若天生的迟钝神经,似乎暂时恢复了正常。
他转过身,有些畏惧的走到那句令他由衷感到厌恶的尸体旁,探手拔剑。
说实话,也不知方才自己究竟是用了何等力气,此刻拔剑,塞勒斯月感觉十分费劲。或许是因为过度的紧张,导致身体有几分虚脱错觉。
“噗——”
断剑带着血渍,脱离了血肉的束缚。塞勒斯望着尸体上的伤口,只觉得一阵眩晕感。
方才神经紧绷还未曾在意,此刻直面尸身上的致命伤口,对于自己亲手结束一条生命的强烈负罪感,依旧是萦绕在塞勒斯的心头。
他从不想杀人……从不想……
——嚄?原来如此,残缺的灵魂,便是你吗?
——真是令人失望,人造人残缺的灵魂并不美味……
然而,恰在此时,一道灵魂之音,在三个孩子的脑海中炸响。
霎时间,他们忽然想起,那个被无意间遗忘的存在——恶魔!?
鹰眼少年与达芙妮皆是愕然回首,却见那具陌生男人的尸体燃起剧烈的魔火,在烈焰的魔光中,狰狞可怖的双头魔物若隐若现…
只是一瞬间,将那位灰发的男孩,笼罩在魔焰的巨浪之中!
“塞勒斯?!”
但呼喊却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