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已经走了很久了,梅之云仍一只手紧抠着另一只手,呆呆的立着,似乎要站成一座雕像。
“有喜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惊人的信息剌激着她的感官,让她通体生寒,一时之间,她似乎不能完全领会那三个字的涵意。
“不可能!”
梅之云下意思的否定着,踉跄着退了几步,眼里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大夫很谨慎,这三个字是对她一个人说的,并表示,作为医者,为病患的隐私保密亦是最基本的行医操守,使她在茫然失措时,心下稍安。
可,这事情……纸里包不住火啊!
孩子不能留。
“夫人,照儿怎样?大夫是怎么说的?”
得到翦云照早起晕倒的消息后,散了朝的翦连生告假回了家,直接奔撷芳苑而来,因为心里着急,还未注意到梅之云面上的神情时,已经询问出声。
梅之云一个激灵,立时反应过来:“大夫说是饮食不足,身子有些虚,适当调理就好了,大夫离去不久,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就来说了,照儿已经用过早饭了,吃得比平常多了一些,这时,想必又躺着了。”
“没什么事就好!照儿心思重,入京以来听得多了,都放在了心里,夫人闲下来多开导开导她,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他们过他们的日子,没有什么不痛快的……”
翦连生嘴上这么说,心底里还是觉得是自己尴尬的出生委屈了儿女,可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今,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没有妻妾之争,没有嫡子庶子嫡女庶女之别,简简单单的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其他院子里的人和事能听则听,不能听则不听,这样子很好。因此还想多说几句的,又觉得自家闺女本就是一个懂事的,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就好了。
“嗯!……是妾身做得不好,让夫君忧心了。”
梅之云稍稍有些心不在焉,但这话却是由衷而发的,夫君听从家里的安排,在那种时侯娶了她,不仅丝毫没有嫌弃,还对她倍加珍惜,让她在伤心娘家家事之余,又倍觉庆幸——自己何其有福,有这样的夫君相伴一生!
“夫人何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翦连生说着,走近一步握了握梅氏的手,感觉凉凉的,知道她担心了,继而又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放心,我们照儿是有福的孩子……为夫既然回来了,便与夫人一道去看看她。”
梅之云有几分忐忑地望着他,含着一份感动,隐着一份虚弱的笑了笑:“好!”
囫囵着填饱了肚子的翦清秋把盯着她的两个丫头打发了,又声东击西委婉地打发了后面进来的容嬷嬷,对自己身处的地方细细打量。
房间真大,一架绣着绽放红梅的屏风隔着,使整个闺房形成两个区域,古色古香的家什按照古时的习惯摆放着,吸引着她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还有床边的圆凳子,做工自是极好的,支起圆凳的弧形支架与上面的桌面浑圆一体,只是为什么一个凳子的桌面会那么大?是不是这样坐起来屁股更舒适一些?
“嘻嘻!”
翦清秋自嘲的笑了笑,既然没有这时代的艺术修为,就努力接受,努力欣赏,何须无端挑剔?
为什么,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发生在她身上,她不仅没有丝豪的慌乱,竟还有那么一丝小兴奋?
不,是很兴奋!
看着床架四周支起来的云幔,似乎,只有小时候住在乡下的时侯,睡觉的床上还支纹帳,后来,就只用过帐篷了。
感觉上,似乎很久远了,久远得她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同样模糊的还有自己父母的音容笑貌……
“仁生堂的大夫确实厉害,就来了一趟,我们照儿的气色就比往日好了许多。”
翦连生看着站在铜镜前自我欣赏的翦云照满是欣慰,有些许皱纹的眼角都带着笑。
落后一步的梅之云也想这样欣慰的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就是努力笑了,只要一看,就能感知那笑有多么虚假。
“有喜了!”
这三个字如电闪雷鸣般,在她脑中炸开,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翦云照,比当前在外面感受又真切了几分,心也跟着揪得疼了几分。
“照儿自己怕是还不知道吧?……是不是仁生堂的大夫看错了?……那大夫姓什么来着?”
梅之云双手交握,心底默了默。
谈话之时,她好像特意问过,原本就存了有意交好之心,问的时侯就表现得很郑重,这时认真回想,就那么一个字,竟然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