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不觉间云绯若已在闲雨阁住了半年有余,而绝魄之毒也在这半年中彻底拔除。这实在大出玉衡的意料之外。原本他以为绝魄虽然霸道,但终究只是出自芳华门,没想到竟低估了。
这半年倒也并非完全在治病,玉衡早将璇玑心法授予了徒弟,并倾力护持,助她修炼。有璇玑玉在手,玉衡相助,兼且云绯若本就聪明颖悟,因此不过半年功夫,她居然已经颇具根基。
杨柳二姝也极为喜欢云绯若,每日除了尽心照顾,偶尔还指点功法。没过多久,三人便时常互相切磋,闲雨阁更是多了一分热闹。
只是夜深人静时,云绯若不免想起北辰宫的两位姐妹。
楼翦秋和初颂自然也是挂念云绯若的。楼翦秋性格内敛,尚且还不明显。初颂却还年幼,看见朵花就想起这花是若若喜爱的,吃到块点心又可惜若若没在,每日里纠缠着楼翦秋一道去探望云绯若。楼翦秋被缠得无法,也惦记着云绯若的近况,于是二人同管事告了假,相依相伴着寻到了青渺峰。
那天正好轮到柳儿值守,一开门便见到树下依偎着两个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的女子。原来翠琉峰同青渺峰之间路途虽不甚远,但却不通往来,故而姐妹二人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费尽周折地到了这里,一路的艰险自不待言。
柳儿问明了情形,带着她们二人去换衣洗漱,又命厨房备了餐食。
闲雨阁虽只是璇玑门待客之所,但建筑婉秀,雕梁画栋,处处可见心思。当年璇玑门下弟子说道此处算是本门的门面,自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故而精心建造,很是费了番功夫。
楼翦秋入北辰宫十数年,一向住在峰下,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光景。又见柳儿与杨儿忙前忙后替她二人张罗,心中钦羡不已。想到小若竟有如此福气,话语间难免微露酸意。
柳儿何等聪明,她在芳华门中看惯了旁人脸色,楼翦秋心中想的是什么不言自明。彼时云绯若刚行过一次功,正在沉睡之中。玉衡因消耗了不少真气,也回修元殿入定去了。柳儿便自作主张,令她二人隔着窗子看了眼云绯若,就催着鹭鸟将她们送回去了。
待云绯若醒来,柳儿只说北辰宫管事只给了二人几日假期,所以赶不及她醒来,故而只得匆匆走了。
云绯若不疑有他,捶胸顿足了好几日,只恨自己睡得不是时候。
倒是杨儿私底下埋怨柳儿:“人家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你怎么就这样赶走了?”
“哦哟,我的傻姐姐,你没看见那楼姑娘的眼睛吗?就差嵌在咱这闲雨阁的柱子上了!到时候云姑娘一留,她岂还有愿意走的时候?”
“璇玑门也不是养不起两张嘴。”杨儿不以为然,“我看那个初颂姑娘挺有趣的,若是留在闲雨阁作伴也不错。”
“可别!她们总是北辰宫的人,门尊已经抢了个徒弟回来,大大得罪了北辰宫掌宫,若再留两个外门弟子在此,门尊是不怕,北辰宫难免更为不快。”
杨儿叹了口气,仍是念念不忘初颂:“那孩子真招人喜欢,一双眼睛干净得跟灵犀池水似的……”
如此数月又是一晃而过。
待到云绯若康复,闲雨阁上下又是一番忙碌,开始筹备起拜师大典了。璇玑门立世两百年,从未如此在收徒之事上大张旗鼓,门下弟子也从未在青渺峰相聚一堂。
但忙碌是别人的,不关师徒二人的事。
闲雨阁背山,东角上有汪溪流汇聚而成的小池,如镜一般倒映着碧蓝的天空和苍翠的山崖。水边一处轩亭,飞檐斗拱,玲珑精巧。
师徒二人就坐在亭中下棋。云绯若本无兴趣,但玉衡认为徒儿年幼浮躁,下棋有利于她禅定。师父既这样说,做徒弟的自然唯有听命。
只是终究耐不住,一双杏眼便时不时地乱转,看得玉衡唉声叹气:“罢了,你自己琢磨,我一会儿再过来。”
云绯若顿时忙不迭地点头,一看师父离了视线,她即刻抛了棋子,脱了鞋袜下水池子里去了。
待到玉衡返回,只见徒儿正赤足踩在水中的砾石上,裤脚高挽,露出一截如凝脂一般的小腿。她俯身望着水底,宽大的云丝袖有一大半浸在了水中,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