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话头一转又提到别的事：“你说沈耀翎抓了三个疆北的圣女，还把她们杀了，枫儿当时也在场？”

“是。”

这影子回话极其简洁，不过皇帝也不生气，只是笑得畅快：“这沈家的人，真是有意思啊，枫儿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疆北的人都敢动了，还是圣女。”

“皇上是否需要处理此事？”影子问道。

“不了，疆北马上就要来京，这事儿先压一压，以后多的是算帐的日子，盯紧那个沈玥璃，朕倒要看看，连军师都请得动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皇帝笑道，讳莫如深的眼睛不知打着怎样的盘算，只是嘴角下弯的纹路却道道都透着无情。

沈毓蕊这些天往沈玥璃院子里跑得勤快，看着她伤势一天好过一天也觉得惊异，不过到底也没有问什么。

沈玥璃笑她：“你与我走得这么近，不怕沈家的人连你一起对付？”

沈毓蕊剥了个桔子给她，红唇冷笑：“他们怎么会舍得对我下手？”

“怎么说？”沈玥璃咬了一瓣酸甜可口的桔子，笑望着她。

沈毓蕊那双勾魂的媚眼一瞟，故意带上几分羡慕的语气：“妹妹你这些日子在府上养身子，只怕是错过了许多妙事。”

“说说看是哪些妙事。”

“这几日京中可是死了好多的人，妹妹你是不知道罢了。”沈毓蕊涂着豆蔻的手指转了转桌上的茶杯，声音微低：“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向皇上求过旨，请旨让皇帝将沈毓曦赐婚给枫王爷的。”

沈玥璃只想了一下，便明白了：“烨王爷动的手？”沈玥璃迅速地整理着思绪，这件事真的这么简单吗？

不是的，宇文钰烨是摸到了皇帝的心思，这么多人为宇文钰枫求旨，肯定会惹得皇帝生疑，更有楚殇算过九月九，贵女出嫁，皇帝自然会想到宇文钰枫是利用这掐指一算拉拢沈家，要再娶一个沈家的女人，将他与沈家的关系筑立得更紧密。

可是皇帝先前就下过旨了，让宇文钰枫对婚不可过于着急，更何况沈毓曦现在名声如此之差，又是禁足，又是抄女戒，居然还有人急着要商讨婚事，这实在太怪异了，到底是谁想出的法子？

这疑惑是沈玥璃早就有了的，心里头也曾经猜测过一部分，如今倒是证实了。

“可不是说，你那位烨王爷可是把你捧在心尖尖儿上了，这沈耀翎不过是射了你一箭还没怎么样呢，他就拉了十几个人给你赔罪。”沈毓蕊的话含着别的意味，她倒是很想知道，那位烨王爷到底是被沈玥璃哪个地方迷住了，真的是那张生得格外好看却不自知的脸的吗？

沈玥璃想明白了沈毓蕊想不到的事，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反而说道：“这些人都是你，咳……”沈玥璃咳了咳嗓子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

沈毓蕊倒是大方得多，坦荡荡地接道：“对，都是我睡过的。”她优雅地起身，转了一圈看着沈玥璃：“二姐我比不得你聪明，但我比你得舍得下本钱，这十几个人都是我给沈家睡来的，帮着沈家在朝中造势。如今这些人死了，你说沈家舍不舍得杀我？”

她的话意思很明显，沈家还要利用她拉拢更多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人手紧缺的时候。

沈玥璃有些不明白，所以她问道：“以你的本事，以沈家待你，你完全不必如此，何苦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毓蕊掩着嘴“咯咯”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腰肢都弯了下来，笑够了才扶在沈玥璃肩上，吃吃笑着说话：“我的好妹妹啊，你可真是天真，你说，我离了这沈家，我是什么？”

她看着沈玥璃的侧脸，笑声道：“我告诉你啊，我的妹妹，这京中的女人有一半想杀我，另一半在嫉妒我，我若是离了这沈家，不出三日，我就会横尸街头。这京里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她们没有的，就要诋毁，她们有，但别人比她们的更好的，她们就要毁灭，她们有更好的，便恨不得爬上高山喊着让所有人羡慕，妹妹，你以为这京里最可恨的人是我们沈家吗？不是的，是这京里所有想爬上高位的女人，是她们让望京城肮脏得难以下脚，至于我，我已经是肮脏本身了，我不在乎。”

她这番歪理让沈玥璃近乎无法辩驳，就算是有可辩驳之处，对沈毓蕊来讲，她已认定了这种活法，自己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只能说各人各命吧，所以她轻声笑了下，没有再说话。

沈毓蕊的手指划过沈玥璃脸颊，细腻的触感让她羡慕，她是再也回不到这么水灵的时候了：“妹妹，听姐姐一句劝，抓紧烨王爷，安生嫁了做个闲散的福贵王妃。这沈家你就不要动了，姐姐我还要依着这沈家讨口饭吃。”

这属于不可调和的矛盾，沈玥璃在这个问题上跟沈毓蕊没有协商的可能。或许是人人都觉得她好说话，至少目前为止，除了要害她的人，沈玥璃没有主动对付过谁，所以人人都觉得她是可以劝说揉捏的。

只有沈玥璃自己知道，她深植在骨子里的残忍恶毒是与生俱来，无法割离的。

这份恶性终会助她达到一切她想达到的目的，毕竟谁能阻止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于是沈玥璃，从未想过要做一个及时收手的善良好人。

至于抓紧烨王爷，却也是个笑话，那三年之约，沈玥璃从不敢忘。

“沈毓蕊。”沈玥璃突然唤了一声。

“妹妹有事？”沈毓蕊眼儿一媚。

看着她这副样子沈玥璃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信我的，最近就不要再去跟人……联系了。”

沈玥璃缓了一缓，用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词。

沈毓蕊看着她一脸为难想词的样子“扑哧”笑出来，抚着额头问道：“为什么呢？

“你难道没有发现，被杀的人这些都有一个共同点吗？”沈玥璃看着她，到底还是差了一点点，否则她真是一个厉害到极致的女人。

沈毓蕊歪着头想了想，却想不到有什么共同之处，只能疑惑地摇着头看着沈玥璃。

“她们都是皇后的人。”沈玥璃看着她，这姑娘是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你并非是为沈家造势，而是为沈家扫清障碍。”

“五妹你的意思是……”沈毓蕊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沈玥璃只好拉着她坐好，认真解释：“皇帝下过旨，让宇文钰枫暂时不要想着立妃之事，宇文钰枫绝不敢忤逆圣旨，而且沈毓曦尚在禁足，沈云霆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所以你去联系的并不是沈家的门生。”

这件事其实是有些日子了，只是沈玥璃手边一直有事便未能细想，而且这件事真正去做的人是宇文钰烨，所以沈玥璃根本不用操心，故意就忽略了。

如今沈毓蕊提及，沈玥璃倒觉得这里面多的是猫腻和趣味。

“可是军师算过日子，九月初九贵女出嫁，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才叫我……”沈毓蕊疑惑道。

“贵女出嫁就一定要是沈毓曦吗？楚殇并未指明是她，以沈云霆谨慎的性格他绝不会冒这样的危险。他故意用这个方法，引皇后上当。”沈玥璃也感概，不愧是堂堂左相，连当今皇后也敢计算！

“什么意思？”沈毓蕊还是不解，沈家跟皇后来往亲密，沈云霆为什么要设计皇后？

沈玥璃想了想，决定用比较浅显的方式向她解释：“沈家跟枫王府在暂时是无法结亲的，这个你是知道的，毕竟皇上那三道圣旨定下了宇文钰枫暂时无法立妃的事，就算是有军师在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么这个时候沈家自然担心皇后娘娘会生异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削弱皇后的势力，让她只能依靠沈家，所以沈家叫你去做了这件事。那些上折子的人都是皇后的人，烨王爷看清楚了其中关窍，所以杀了不少人。”

“但烨王爷并不是要帮沈家，是为了加剧沈家和皇后娘娘之间的矛盾。”沈毓蕊终于明白过来。

如果只是上奏，顶多会引得皇帝不满，对皇后有所冷落，可是烨王爷却把这些人的罪证全拿过来了，皇帝看得一开心，就砍了脑袋！

这下沈家可就玩大了，本来只是想削弱一下皇后的，不成想让皇后元气大伤，只怕这会儿皇后气得半死。

沈玥璃平日里其实不太关注宇文钰烨的事，毕竟只是要他经手去办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办不成的。但像今日这样细细拆分下来，才知道宇文钰烨此人有多可怕。

这种拿捏对方心理的本事，沈玥璃不得不服。

这件事里，他算准了太多的人，从沈云霆要削弱皇后开始，到皇帝有意杀人立威结束，宇文钰烨他自己干干净净，全是顺着众人的心思走，他只是推波助澜，无声无息间杀人，挑拔得沈家与皇后的关系恶劣。

再者当皇帝的人，最不能忍的就是儿子与臣子勾结，所以宇文钰烨这一招出手，快狠准，直击宇文钰枫命门，那十几个人只是炮灰，勉强成为了宇文钰烨发泄怒火的倒霉鬼。

沈玥璃与宇文钰烨这两人，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是沈玥璃负责内里破坏，而宇文钰烨负责在外杀人，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