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他移开目光,然后轻启好看的唇对我说了句话,不对,具体来说应该是两个字。
只是我还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先被他沙哑的声音折磨的耳膜一阵难受。连他自己似乎都因为自己突然发出的如此难听的声音而蹙起了眉头。
不过我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跟我说谢谢。嗯,也是,辛苦了半天,又送他诊所又给他买药的,还花了我本来就仅剩不多的生活费,怎么也应该跟我道个谢。
只是……他不会就因为这个,才用那种眼神追着我看了我半天吧?
我躲开他的目光,道,“不用谢。”心里喃喃,能不能不要总这样看着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让人有压力啊,也容易让人产生某方面误会啊?
我脸一烧,赶紧埋头吃饭,边吃边嘟囔着转移话题道,“你赶紧饭,吃完我还得收拾呢,下午我得去上班。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就自己回家,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说着我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就去收拾包包。
待我收拾完东西,扭头一看,乖乖,桌上的饭菜还是一口没动,还是一个劲地看着我,我是外星人吗?还是根本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不客气地怒瞪向他道,“喂,你到底吃不吃啊?老盯着我看干嘛,我是外星人吗,还是多长了双翅膀,多长了条腿?”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立刻发出低低的沙哑声,最后不得不闭了嘴。估计也是想到了自己那破哑的嗓子,怕说出来有伤风化。
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再理他,自顾自收拾了碗筷,便拿起包包出了门。临走还好心提醒他,“记得吃饭,你生着病,无论如何都得吃点,才能恢复的快。”说完,正要关门,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倒了回去,红着脸对他道,“记住这里的路,回去之后就可以找到路再回来了。”话外的意思是,回去跟家里人报个到,就可以带着答谢的礼金回来报答我了。
看他正要回话,我便赶紧关上了门,将他要说的话关在了门里。
我站在门口又定了定神,然后才下楼而去。
其实我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也觉得自己很不高尚,救了人还跟人家要回报,一点都没有公德心。可是势必人强,我也没办法,何况,我既不是偷,也不是抢,更不是害人,勉强算是辛苦所得吧,但愿老天爷体谅我的苦衷,让我得偿所愿,也希望他能听懂我的话,之后能帮我一把。
当下午我风风火火赶到公司,只见所有人皆用愤恨的眼神盯着我,让我站在门口都感觉如芒在背。
我低着头赶紧回到位置上,没等屁股坐稳,一摞文件已经落在了我的桌子上,溅起了一阵灰尘。
我扇了扇灰尘,抬头看去,是晶晶——一个尖酸刻薄、爱化妆不爱工作的女人,此刻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只见她眼皮一抬,道,“这是公司历年积累的一些散碎文件,有些是有用的,有些是没用的,挑出来,三年之前有用的文件分类封档保存,与公司无关的文件绞碎,一定要一个个文件一字一句的细细的浏览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下班之前交给我。”
“下班之前?这……这也太多了吧?”我瞪着眼睛看着面前小山般高的文件,不由张大了嘴。
“谁让你请假了?这本来是你一天的工作,现在因为你请假,浪费了半天的时间,怪谁?”说完一甩飘逸的长发,扭着柳腰扬长而去。
呆呆地看着妖娆而又可恨背影在视线里消失,我捶着桌面愤恨不已,这些本来都是她的工作,现在全落到了我的头上,可恶,可恶!
可没等我抱怨声落地,又一个熟悉的身影飘到了面前,用无比歉意无比可怜的声音说,“田田,我下班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帮我把这些资料打印出来好不好?么么哒。”说完眨眨眼睛,没等我回话直接扔了一句“谢谢啦”,然后再次被我目送远去。
“田田,帮我个忙……”
“田依落,把那个做了……”
从回来公司到现在,我都在一众同事的拜托声中度过。这就是我悲惨的工作状态,仿佛全公司就我一个员工似的。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我伏在办公桌上,累的腰酸背痛,郁闷至极。抬腕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公司里就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还在奋战。看着面前依然堆积如山的工作,简直欲哭无泪,这些工作明明是他们的,是他们的!
我猛拍桌面,发泄似的大吼两声,表达着自己的强烈不满,只可惜没人听到,回应我的只有安静的空气。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更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孤单可怜。
自从奶奶去世,在这世上我就彻底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本来就身无所长,还背负着高额的债务,生活本来就已经很艰难,还要忍受来自同事的各种欺凌,心里不是不难过和愤怒的,可是心底的自卑却让我敢怒不敢言,终日在痛苦的泥潭里挣扎,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汲取着最后的生存机会,不愿放由自己坠入深渊心怀不甘的死去。
不是不曾经想过用死来结束自己生命的,有时会忍不住去想,也许死,就可以彻底结束一切痛苦,就可以去见奶奶,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再也不会孤单和害怕……
可每当自己支撑不下去,想要走那条绝路的时候,心底里总有个声音在对我说:
田依落,再坚持一下,一定要坚持一下,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再坚持一下吗?
看着夜空的点点星光,我轻声问,“老天爷,真的……会好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