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回来啊,这就是你说的半壶酒?”
老者使劲的摆弄着那正被他提在手里的酒壶,好似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我是回来付酒钱的,要不你帮我结了?”
江修远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手中的铜钱已然是整齐的排成一列飞射在了那张他之前所坐过的桌子之上,没再多说一个字,便再度转身离开了酒肆。
“哼,人倒是算个有情人,不过这剑却是一把无情剑啊。”
老者缓缓将那壶中仅存的半杯酒入肚,低声喃喃道。
风渐停,雪不止,茫茫大地披银装,有着一股别样的意境。
如若不是那被握在手中的三尺寒芒,恐怕任谁也不可能在这片冰天雪地中找出一身素衣的江修远,他一人一剑就这么在北地风雪中缓步而行,就好似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般闲庭信步。
雪花一片片的飘落,一片片的堆积在他的身上,将他覆盖,对于在南方长大的他来说,这里的雪多了一份厚重,少了一份诗意,可要是真在南方,此时的江修远估计早已是衣衫湿透。
手指早被冻僵,白皙俊美的脸,亦是染成了紫红,可他却一点也不觉的冷,或许是习惯了这风雪,就如同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寂寞,又或者他的心,远比这场初雪冷冽百倍、千倍。
“咯吱,咯吱。”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转瞬间,便把这才建立起的一丝意境破坏的支离破碎。
江修远的脚步也随之渐渐放缓,任由那道孤独、苍茫的人影渐渐的没入了他那平静若深谭般的眼眸之中。
来人走得很慢,均匀的步调,一步一步。从未曾停顿,手中没有撑伞,也没有戴帽子,只有那件披在他身上的貂皮为之遮挡风雪。
雪花落下,落在他的脸上,缓缓融化,变作雪水沿着他那满面的虬髯滴落,可每每还未等雪水滴落在地,就已然是被寒风刹那间再度凝结,冰冻。
随着对方的接近,江修远也是渐渐的看清了来人的脸,
“这种天气,何苦一人在这风雪中奔波。”江修远看着那已然走到了他身前一丈之内的虬髯大汉叹气道。
不过那虬髯大汉并没有做出回答,只用他那宛若铜铃般巨大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江修远紫红色的脸庞,许是在心中暗想,“如此说我,却是忘了你自己也是如此吧!”
“你来杀我?”四个本该充斥着无限杀气的字符,却就像是最简单的一句“你吃饭了吗”的问候般,自江修远的口中吐出。
微微的点了点头,虬髯大汉的右手已然是放在了那悬在腰间的弯刀刀把之上
“我的人头值多少钱,值得你来杀我。”江修远似是全然没有看到大汉手中的动作继续问着。
“我并不在意你的人头值多少钱。”虬髯大汉一字一顿的说着,好似洪钟般,在这冰天雪地间突兀的响着。
“这你可还是要算清楚的,毕竟若是你找对了好买主,我的人头兴许能为你换得千两黄金也说不定。”江修远嘴角微微的扬了扬,说道。
“价值千金也好,一文不值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你难不成还是来找我比剑的吗?”江修远继续说道。
“我,用刀,出招吧。”虬髯大汉道。
“想清楚,出了鞘,就……。”
“这就要看,你的剑是不是和你的话一样的狂了。”
不等江修远把口中剩下的话语说完,刺眼的刀光便已然是裹挟着呼啸的狂风来到了他的面前,刺鼻的鲜红,杀意浓烈。
雪花轻盈若羽毛,随风漂浮,洁净无瑕,虬髯大汉的身子就好似是在地上生根了般,保持着那出刀的动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将他变作了一尊泥塑。
那不曾被严寒,饥饿,疲劳屈服的身影,此刻就那样挺直着背脊,静静的耸立在洁白的世界之中,坚毅的脸庞,没有丝毫血迹,只有身体逐渐冰冷。
“这场雪要停了,可惜、身上没带酒……”
单薄的白衣身影随风渐渐远去,只剩下那逐渐暗淡的刀身,自虬髯大汉的右手中脱离,重重的落在雪堆中,消失、湮没。
“寒芒过,雪自落,留得身后,片姹紫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