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一双小手紧紧捏着裙边,唇都要被她自己咬破了,才开口:“少神…地母…地母…”
心中忽然翻起了不好的预感,我急忙抓住白露的手指:“娘亲怎么了?”
“方才…地母去收拾天父一些遗物,却好像看见了什么人…听到喊声时,我们便追了过去,却看见…看见…”白露住了嘴,她不敢再说下去。
“看见什么!”
“地母…去了。”
仿佛忽然间失去了五感,我再也听不到白露下面说的任何话,只听到她最后说了一句,娘亲临死前,喊着兮衡。
这回,我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只是非常平静的将娘亲和爹爹葬在了一处,开了爹爹的衣冠冢,我将娘亲亲手放在了爹爹魂魄散尽时穿的那身衣裳旁边。
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创世殿,我不想去兮衡那处,也不想去子歌那处。
头七过后,我便回了巫山,带了些爹爹平时爱用的东西,喜欢的字画,临行前也带走了与兮衡订婚那日,爹爹叫白露交给我的秘春图集,我将爹爹和娘亲安置在了神女峰里最高的那处山顶上,他二人都是来去自由的,也有些自己的私心,儿时我最爱这神女峰上冬日里卯足了劲儿盛开的梅花,三年守陵时光漫长,有爹爹最爱的东西和我最爱的梅花,在娘亲最爱的地方,拿着爹爹给我的秘春图集一同陪我总好过无所事事,也好消磨时日。
总守着个光秃秃的坟冢未免眼乏,闲暇时我便到处种梅栽柳,也给这春日里的神女峰增添些别的颜色。
近日我有些偏爱海棠,寻了些海棠种子到处栽种在陵前左右,日日细心浇溉着,盼望它们能同这神女峰上那些野花野草一般,开得茂盛些,可一连过去几个月,也不见它们有一丁点儿开花的动静。
那日随手插下的几棵细柳却不知何时悄悄连成了一片,当真是如凡人所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海棠不开便罢了,我照旧日日灌溉养护着,这柳树倒是越长越大,下雨时,我喜欢撑着纸伞走在这些柳树底下,柳条儿缕缕飘荡,带着无数雨滴细密落在我伞上头,像是在和我说话。
人都说,因果报应,可如今万物生长,生灵活泼,轮回有序,却为何独独少了天父和地母,为何他们都不在了,万物还在。
为何我所到之处总有人要受伤,死去,为何我不能有一刻觉得幸福,但凡我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总得出点儿什么幺蛾子才行。
我总结出自己大概是凡人所说的命硬之人,所到之处克万物,克夫,克父,克母,克亲,克友…总之克的我身边人都死光光。
唉,那我还活着做什么呢?
转眼到了六月,山寺桃花,夏荷青柏,瓜果成熟,青山常在,凡人便以为极美。不过在巫山神女峰这地方,再也平常不过。
巫山只有冬夏,没有春秋,是以夏季长的要命,冬日也长的要命。
眼前巫山正式入了夏,热风阵阵熏的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我恹恹的坐在避水台上那方竹椅子里头,骨子里往外散发着懒散。
我初初回到神女宫时日日睡不醒,青姨白日里来看我时,我也总睡着,今日子歌来巫山寻我下棋,不过半局的功夫我便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见子歌同青姨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