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跟随他们出城的精兵死士,有上百人,可厮杀倒如今,还跟在他们周围的,只剩下了寥寥不到三十人。
战马在嘶鸣。
殷荀紧紧的握着马鞍上的把手,整个身子都伏在马背上。他只觉得颠簸至极,头晕眼花,几欲呕吐,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于整个战场中央了。
他屏住呼吸,就算是身上挨了两刀,也咬紧牙关,没有哼半声出来。
恍惚中,他想起了以往的骄纵。
平日里,任性无度,刁蛮严苛,性情孤傲,动不动就会拿宫人出气。
而宫人们,却宠着他,惯着他,从不让他不顺一点儿心,不受半点儿伤。
就算是他自己调皮,爬上树掏鸟窝,手指上划破了一点儿皮,都要哼哼唧唧的矫情半天。
可如今,国破家亡了,侍卫们带着他拼死求生,还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逃出这烈火地狱。
面对这样的突变,面对这样忠心耿耿的死士,他怎能不感动,痛苦,悲愤,后悔,怎能不一夜长大?
他咬着牙,含着泪,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意任性的,被人高高捧在天上的太子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亡国奴,背负着国仇家恨的亡国奴。
他的性命,不是他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众人用宝贵的鲜血和性命换来的,他活着,是为所有金曦人,是为了他们心中的不灭的希望。
卫士令张铎终于砍杀了前面挡路的最后一名敌人,带着殷荀,杀出了重围,纵马飞奔,朝着北方崎岖的山路奔去。殷荀回头望去,只见跟在他后面的百名死士,只剩下了不到十人,仍旧在断后。
然后,又不断有人倒下去了。
那些英勇忠诚的壮士,用他们的鲜血,给他铺就了一条逃生之路。
殷荀回过头看,一面,双眼被泪水覆盖,模糊了起来。
他又朝晟阳城看去。
战火依旧猛烈。
只是,原本繁华庄严的王都,如今,却逐渐在战火中,逐渐崩塌,瓦解。
见太子远去,一名死士朝空中,射了一枚鸣镝,箭簇朝着高空飞了出去,发出了阵阵尖锐的蜂鸣。
那蜂鸣声,几乎被战场上的杂声所掩盖,可,晟阳城头的士兵,依旧捕捉到了这个信号,朝着信号传来的方向,挥了一下旗帜。
由于兵力调动到了北宫门,南宫门这边,虽然有大王亲自坐镇,但也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宫城多处坍塌,出现了裂口。
将士一面奋勇杀敌,一面朝大王大喊:“请大王移步!”
大王殷战身着战甲,浑身上下已经被血所染透。化骨五毒缠绵掌的毒,无药可解。他全凭着一身的醇厚元炁,支撑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敌军方面的箭如雨下,纷纷朝着墙头飞来。
将士守护不及,一根箭矢,射中了大王的胸口。
大王殷战再也支撑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喷出一口鲜血。
“大王!”寺人陈元朝着大王殷战扑了过来,堪堪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