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怀幽一听到裴家后人犹在人间,脸庞不禁扭曲,摸着胡须,喃喃自语道:「当年大理寺对朝廷上奏,那裴家幼子已在天牢处以极刑,丢弃沟壑......难道竟是谎报?连我们六大节度使也被骗了十来年?」跟着对空识大师侧目疑问道:「老和尚知道的也真多?」
空识大师环视厅中众人,垂首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便是当年的那名刽子手!」
众人一听,尽皆哗然,有的倒退一旁,有的持械戒备。空识大师对众人举动宛若未见,跟着转头向应敬顺说道:「老衲明明知道裴氏一族尽皆蒙冤,遭人构陷;然王命所在,仍狠心挥斩其眷属,比起将军所为,老衲的罪孽如何?」只见应敬顺低头沉思,不发一语。
空识大师见应敬顺垂首不语,又转身向牛怀幽说道:「老衲今日便为化解你们与裴家的这段仇孽而来!」跟着瞪视牛怀幽良久,摇头叹道:「可惜老衲无能,今晚却救不了将军……」
牛怀幽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狐疑,正想开口质询空识大师......突然间,四肢瘫软,身体彷彿被抽干了一般,只觉得全身肌肤犹如虫咬蚁囓,麻痒异常,诸处经脉宛若错乱纠结,酸痛难当;紧接着双手不自主地扼住脖子,恶恶怪叫,跟着五官变形,异常可怖;牛怀幽惊觉自身空荡虚飘,惊恐莫名,正想发声大喊「救命」,苦于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却突然砰然下跌,背脊着地,竟尔气绝暴毙......细看他惊骇苍白、形销骨立的死相,竟与孔立业相差无几。
厅上众人对于牛怀幽这一幕骇人的死法,尽皆吓得张口结舌,鸦雀无声;突然间,一阵狂笑声打破了这一片死寂沈默,竟是应敬顺仰头狂笑起来,对着众人高喊道:「畅快啊!畅快啊!裴大哥生为豪杰,死为鬼雄;后代血脉亦当有如此快意恩仇的气魄啊!」
空识大师见牛怀幽已然惨死,不理应敬顺一旁狂笑,遂闭目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裴十娘神术,杀人无形,夺人精气,幻化无常,老衲确实不及……」当下牵着小沙弥元性,翩然起身,穿墙越户,犹如飞鸿一般,在月光下绝尘而去,只留下满厅众人呆立茫然,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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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现,虫唧鸟鸣,漫山杏色,遍地落荫;自山顶向下望去,只见远方云雾缭绕,屋舍俨然;再往近一瞧,树林左侧一间土砖垒砌的矮房子,瓦顶已塌一小半,檐下廊柱勉强地支撑着残驱,廊柱旁一只羸弱的老狗伸着舌头,喘吁吁地仰躺地上......在这藩镇割据,遍地烽火的世道下,有这种宅第得以安居的人家,也算得上是小康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