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城区区高官岳勇并没有把停产企业看作走不过去的火焰山。
经过一个躁动的春天的酝酿、商议和舆论铺垫,岳勇决定:正式推出面向困难企业的产权经营权改革举措。对区内中小型困难企业实行“租卖包”,即根据不同情况进行出租、售卖和承包。已经停产四年多的工具厂,被当做第一个包袱全盘打包出售。
一听到卖厂的消息,工具厂的职工们炸开了锅。
除了老弱病残和胆儿小的,四十多人聚集到二轻局讨说法。局领导说是区里的决策,几十人又甩开步子涌到区委区政府门前。
岳勇也不躲避,走出办公室亲自和职工们在院子里对话。未及中午已经烈日炎炎,岳勇把职工们让到树木下荫凉处,自己站在阳光下。说各位职工同志们,厂子停产三年,大家生活上都受苦了,做为区领导我愧对大家,想着大家生计没有着落,我每天都坐卧不安哪。
听到人群里有人说他败家子,说他崽卖爷田不心疼只顾自己出政绩,岳勇说我知道大家对企业有感情,但如果不改革,再过三年我们还是这样子。区里把工具厂竞价卖掉,会最大程度地变现我们的集体资产,大家的社保也会补齐。我是想要政绩,但我想要的政绩是大家有饭吃,是希望通过新的经营机制把企业搞活,让大家有班儿上有工资发。
有上岁数的人问书记是不是说话算数,是不是真的可以把社保补交上。也有人问新的企业主不要我们了怎么办?岳勇让人复印了出售规定给大家看,有什么意见可以继续提继续修改,并请大家届时到竞买现场进行监督。有人提出不想上班了怎么办?岳勇说研究后给明确答复。
公布的竞买日期并没有按期进行。
尽管岳勇给市里立了军令状,改革不成功就主动辞职。但是有人告状告到了市里和省里,说他搞私有化是国有和集体资产流失。岳勇几次到市政府汇报沟通,市里要求在保持社会稳定的前提下稳步推进。
为了让岳母师娘高兴,木滨趁面包车不忙的时候,拉着老人家到新厂区转了一圈儿。
老人乐得合不上嘴,兴奋得一排子手势比划。在聋哑岳母无声的世界中,天生地对目之所视的景物格外关注,打着哑语非让女婿在院子里种树。只想着卖货的木滨没有想到这些,就依了老人,在厂区里种了些普通的树木,植了些草坪,到六月时已经苍苍翠翠。
早上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院子里树上的蝉就知了知了的叫了起来,叫得人们心燥。
从三月份到五月份,城区和省城的太阳能都卖得热火朝天。但木滨的五百万任务光指望着省城一个店远远达不到目标,想到南方人的洗浴习惯,想到齐博士在上海、汪永兴大哥在江苏都打开了太阳能的市场,木滨自然想到了一个人,锁母的供应商浙江越都人胡伯元。
九十年代在浙江一些地区,这里的人们全国各地推销小五金成了一道风景。你不用有生产厂,带着样品带着价格表,夹着个皮包就可逍遥走天下,有了订单,回来找厂家要货就行。农村穷苦家庭出身,初中没上完的胡伯元,也毫无例外地加入了这个南来北往的皮包族,成了木滨太阳能热水机的锁母供应商。
第一次来铁佛市送货,胡伯元因为一袋子货物超重,在火车站出站口被拦下,木滨给交了二十块钱罚款。两个同龄人话语投机,木滨不好意思地请求赊账。看着破牛棚里那张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破办公桌显衬出的艰苦劲儿,胡伯元点头应允放下货物走人。
第二次送货过来,木滨给了人家第一次货款的一个零头儿。压两次货结一次款,这样到了三年后的九六年,方程太阳能成了胡伯元的最大客户。两人也在生意的相互帮助中建立了友谊。
木滨第一次打电话请求胡伯元在越都当地卖太阳能,被胡伯元婉拒了。
几经周折,在区政府、市二轻局、区二轻局负责人和职工们的见证下,工具厂终于举行了竞买仪式。
竞买的资产包括二十亩厂区的三个车间和一排平房的办公室,以及车间不齐全的设备、一些原材料和一堆成品半成品。三个必须的条件是购买资金到位、两个月内开工和不得辞退职工。
竞买主要是在刘东升和一个叫徐大海的两个人之间进行的。
工作组声明一百万起拍,大约三十秒后刘东升率先打破了寂静,喊出了一百零一万。
接着徐大海一百零二万,刘东升一百零三万跟上。
徐大海看了眼东升说出了一百零五万,刘东升咬咬牙喊出了一百零八。
徐大海一百零九刘东升一百一十之后,现场安静下来。
另外几个准备参加竞买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着竞拍价太高,风险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