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步仁被隔离审查后,公社革委会为了使韩桥大队的工作不受影响,决定让厉大守提前出院,由工作人员抬着出行工作,公社医院派一名医生跟随服务。这就势必构成一道滑稽而独特的景观,大守俨然是战争中负了伤的指挥艺术高超的司令员,战场瞬息万变的形势发展,又非他指挥不可一样。
厉大守想,已清除了施步仁这个异己分子,韩桥大队的大权在握。出院得气派风光点,不说衣锦还乡,总得让社员群众感受到自己的一点威严吧!他从红袖套中选了顺狗子等四个人陪他出院回大队。
小会计会拍马屁,用生产队里的钱为厉大守买了张长条藤椅,既可躺又可坐。大守一见开心极了,对一旁的几个红袖套说:“看看人家多会办事,买的杲昃既实用又好看。”他又接着说:“不是怪你们,啊,如果人家小会计不送长条藤椅来,你们怎么把我接回去呀?”
“厉主任,我们来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四个人轮流背你,让你舒舒服服的趴在我们背上风风光光回大队。”一个红袖套说,其他的人在一旁附和。
“风光个屁巴子,社员们会怎么看我?背着进医院也背着出医院,大家还以为我死了呢?”厉大守生气的说。
红袖套们被厉大守说得一楞一楞的不知如何是好,小会计在一旁开心的痴笑。
红袖套们向医院借了两根毛竹绑在长条藤椅的两侧,一个红袖套躺在藤椅上,让另外的人抬起试试是否牢实。厉大守表扬道:“没白跟我,办事还蛮细心的,这样就好!只要你们用心为我办事,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出院手续一切就绪。厉大守在小会计的搀扶下慢慢的躺到长条藤椅上,他屁股起伏用力压了压,藤椅的弹性很好,他感觉挺舒服。小会计知道他在试藤椅的弹性,从他脸上露出的笑容看应该很满意。马屁没有拍到马背上,这让小会计也感到了满足。他又拍马屁的喊:“起轿!”
前面两人立马抬起,而后面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弄得厉大守平躺的身体向后倾斜四十五度,头顶撞到椅背上生疼。他急了骂道:“吃的屎啊!”
四个红袖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骂的前面两人还是后面两人。
小会计说:“我喊一二三,数到三就起轿。”小会计喊口令:“预备,一、二、三!”这下挺好,四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用力抬起。藤椅一上一下的弹跳,厉大守感到舒服极了,简直成了神仙。他自我感叹,权力是斗出来的,轿子是争出来的,不批斗不斗争哪来的权力哪来的惬意日子!他得意洋洋的自诩把书记、校长、大地主和反革命“一锅烩”的勇气和魄力!
“停下来,等等我……”跟随厉大守服务的白医生一边跑一边大喊。四个红袖套听到喊声不约而同的迅速放下,扑嗒一声藤椅的四条腿同时快速着地,把厉大守震疼得哇哇叫。他爬着坐起来,手指着就想破口大骂。而白医生身着白大褂,斜挎医药箱,亭亭玉立的站在他的眼前。他立即收起怒态,笑嘻嘻的盯着女医生美丽的脸。
白医生脸一沉说:“走不走,不走我回去啦!”
厉大守躺下身子,挥挥手说:“走,走!”随着红袖套脚步的节奏,毛竹和藤椅摩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一路上,有很多人看稀奇,有三三两两边走边看边说边笑瞎议论的,也有一群一群的人围上来找话荐的。这里的农村就是这样,平时也没有什么文化生活,只要有稀奇异样的事总有不少人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
“这个人的病肯定没魂的重,医生跟在后头都没得门儿,点儿小的医院没本事看,要转到大医院!”
“死就死了,日什呢娘,搬尸体弄一块门板两人一抬不就好了,还要这么烦神?”
“快来看,这个死鬼好可怜,没得棺材不说,就一个穿白戴孝的子孙送葬!”
白医生觉得厉大守下来慢慢的走没有问题,再说这样活动活动对他身体也有好处,几次劝他下来,可他硬要装逼。一路上人们的说笑,逗得白医生捧腹大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厉大守很生气,什么素质管什么闲事,心里骂道,土里土气的,没文化的东西!他再也躺不住了,这一路给人家说得好晦气好倒霉,心里堵得慌,便一骨碌坐起来。此时重心全移到后边,前边两人还在正常用力,由于不吃重便顺势把毛竹抬得很高,厉大守被摔在地上。
“果是人养的,吃的屎啊!”厉大守被摔得不轻,满嘴脏话骂抬藤椅的人。
“老厉呀,你大小是个主任,这么脏的杲昃怎么得出你的嘴的?”白医生厉害,就这一句话,既讽刺挖苦又不经意的骂了他。
厉大守在美女面前总是示弱,他陪着笑脸说:“开玩笑,开个玩笑的!”
快到韩桥应声的家了。柳梢带着红袖套和一些看热闹的群众站在道路两侧欢迎厉主任回来领导他们的工作。大守从长条藤椅上爬下来,左右有红袖套搀扶着,他顿时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灯儿,这么多人在欢迎他,就装着是了不起的人物,举起右手向围观的群众挥手致意!
一进屋白医生就命令厉大守卧床休息,这也是医生的职责。厉大守睡在应声的床上,一股臭气熏得他捂住鼻子,另外一只手做着手势,示意打开窗户。心想,这么臭怎么让白医生给自己做检查?
白医生提着药箱到房间,准备给厉大守做检查。臭气熏得她直恶心,她强忍着戴上口罩。那天柳梢见了应声这个“死鬼”,吓得弄翻了马桶,那渗透在地上的尿,已经发酵了很多天,尿臊臭不是一副口罩能挡得住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