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神城,又是一年鸟语花香之季,城内中轴封谷街街道两侧人声鼎沸,看不出一丝几十年前的颓废。
国号初太三十余载,国力已日渐鼎盛,曾经的屈辱也仿佛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在被人们提及。只不过故土被域外铁骑践踏的冤魂是否安息?无人能答。
三十余年前,那遍地的烽烟,那从故都逃往南方的人们,又有几人依旧尚存当年的恨意。那必重回故土的执念,已在这繁花似锦京城逐渐消失云散。
嘉陵江临京城不足二十里,每到立夏此时节,泛舟的文人墨士比比皆是。貌似都想争的一屡彩头,才作罢。
何为彩头,吟诗作对能被乐府的小姐们看中,并能被邀请入乐船才为彩头。因此,夏至的嘉陵江才会如此的人头攒动,热闹不已。
只不过对于京中的慕容隆来讲,城外的喧嚣都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年轻时的慕容隆无比的喜爱热闹,曾在故都神仙楼醉饮三天,执笔挥毫泼墨续写古人太白的《天下赋》,引为京中一大奇事。
也曾杖剑江湖,有诸多江湖豪侠追捧,那些年的诸多仙子无不含情脉脉。回忆当中的那段年月,自己虽狂狼无比,但却又精彩无限。哪似现在,不敢踏京都城半步,甚至可以说,不敢出府衙一步。
能聊以慰藉的也只是那段仅存的放浪形骸,那段生命中的年少轻狂。
慕容隆,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辽锦大氏慕容氏人,当年姐姐嫁入四皇子屈居妾位,无不被慕容氏各族嗤为笑谈,但直到那血腥的九子争储落下帷幕,慕容氏族中各大佬才怒斥族内子弟,不准妄言。并同时也暗自庆幸慕容婉的眼光拯救了慕容氏。
争储虽家族涉及颇深,但在慕容婉一手之下,也只是付出少许代价便得以平息,但对于自己身上的事情,却让自小相依为命的姐姐头痛数日。
府中,看着天边忽散忽聚白云的慕容隆不禁低声叹道:“但大姐又何曾知道,与其每日困坐与此,到还不如死在那座城中。”
想着那座城内的鲜血成河,想着那一张张当年熟悉的脸庞,慕容隆的双眼有着无尽的痛苦在涌动。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但我又何曾有过选择的机会呢?
祥元三十年,齐侯之乱刚刚被扫除,在那场堪当灭国之乱里,帝国两大基石也初见端倪,并有着冉冉升起之势,但那场动乱的影响却少有人预料的到。
帝国国内十户五空,盗贼横行,国力虚弱到极点。后世史家认为:如不是安西都护府守军十五万回撤十二万,也许齐王的雄狮已入住帝都。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九子争储也正是那时开始激烈无比。域外各部也恰好此时发难,西有三国包围安西都护府,北有铁木南下。
而守卫辽锦最后一道关闸的就是北望城,城内守将慕容隆。
过此城后,踏入帝国腹部在无天险,只需铁骑急行一昼夜即可包围京师。
时年,江湖豪杰犹如过江之鲤般踏入城中,只因这城的背后无他。
中原百姓也。
后世史书:“纪连海:北望八十一日”记载,北望城城破,城内被屠者九万七千余人,城外被杀者七万五千余众,举城仅存五十三人。
而慕容隆早在北望被围,二十三日时,不见踪影。
还记的已经到达神都城时,慕容隆嚎啕大哭。只因北望城城破之消息已经传来,想到那因自己而奔赴北望的那些人,慕容隆愧难自已。
听到城破之日,铁木王下令屠城三日,候峒曾以自溺死,黄淳耀以自缢死,龚用圆以自溺死,张锡眉以自溺死,王云程以骂贼死,训导冯厚敦,公服缢于明伦堂,妻与姊投井死……
陈明遇令闭衙举火,焚死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自持刀至兵备道前下骑搏战,身负重创,握刀僵立倚壁上,不仆。
男女老少赴水、蹈火、自刎、投缳者不能悉记。
已经宛如神魂俱损的慕容隆,在府中树立起了长生位,有名有姓者足有二百余座,无名姓者一座,上书:“北望英灵”。
当今皇上登基之时,为平民愤,无不想让其一死了之,但却被已身为皇后的慕容婉拦下。其结局就是当下的幽禁京都,永不许出城。
说后悔吗?也许有吧,但对于某些,慕容隆却不曾悔过哪怕一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善慕容隆自己都知道有些谈不上,但却。。。
望着这三十年,那前仆后继入府行刺自己的诸多豪侠,慕容隆早已不惊不怒,直到有一次故人之子被擒,欲辩无语的慕容隆才长叹一声。
那故人之子事后依旧被处死,对于慕容隆来讲:也许活了越久,越不想在死了吧。
哪怕深居京都不能观看那嘉陵江的风景,哪怕每日依旧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