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秋。
那时候橙子才刚刚出生不到两个月,或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走路尚且有些不稳。
它们的家就在环城高速附近的一条水渠边上,那里堆放着一些用来修补水渠用的空心水泥管,幸好有好心人给它们送来了一些旧衣服,旧床单,要不然恐怕它出生时就已经被冻死了。
后来的某天,橙子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时间了,母亲出去寻找食物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它的兄弟姐妹们实在太饿了,一个个的离开家独自去寻找食物。
它是兄弟姐妹中最胆小的那个,只敢爬到水泥管口焦急的等待着,用尖细的声音呼唤着,希望母亲能够听到,尽快回来,可是它终归是失望了,直到日近薄暮也没看到母亲身影,连它的兄弟姐妹们都没有回来。
它害怕极了,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个小毛团,不停的低吟着。
母亲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吧,我得去帮她。
可是橙子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充满了好奇又感到恐惧。
一番踟躇后,终于它还是鼓起勇气走出了算不上温暖的家,跌跌撞撞的爬到马路边上,期间还摔了几个跟斗。
它嗅着母亲的气味沿着马路一直往西寻找,偶尔有一辆汽车呼啸着着驶过就会在它身边卷起一阵狂风,几乎要把它掀翻到马路旁边沟壑里,那巨大轰鸣声吓的它把身子蜷缩成一个小毛团颤抖不已,直到那可怕的钢铁怪物走远,它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巡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认安全后起身继续往前走。
夜色越来越浓,风越来越冷。
橙子嗅到了风里带着母亲身上的气味,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它开心极了,加快脚步往前赶。
一个身穿橙红色衣服的老人骑着一辆三轮车从它旁边缓缓驶过,由于天色已晚的关系,老人并没有发现路边的那只可怜的小家伙。
母亲身上的气味越来越近了,不过那气味中还夹杂着一丝怪异而又熟悉的味道。
橙红色衣服的老人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走到三轮车前打量了片刻,叹息着摇摇头,回身从车上取出一块破布,重新回到车前,有些吃力的蹲下身子好像从地上包起了什么。
一辆汽车呼啸而过,橙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这次它没有停下来。
车灯照在老人身上,橙子看清了他手里用破布包着的东西,正是自己的母亲,她的脑袋就像那块破布似的软绵绵的耷拉着,紧闭着眼睛,嘴角淌着鲜血。
这是橙子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死亡,巨大的恐惧立刻占据了它的大脑,它浑身颤栗着,本就孱弱的腿不停的打着哆嗦。
老人将包裹着母亲的尸体的破布包放进了垃圾车里,重新向前驶去。
橙子用最后的力气踉踉跄跄的追着渐行渐远的三轮车,它想再看一眼母亲,或许她还没有死,还有救。
可是橙子只是一个刚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幼猫,就算用尽了全身力气,跌倒了无数次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剩下有气无力的悲鸣,撕心裂肺的疼痛。
三轮车终于融进了浓厚的夜色中。
此时橙子已经离开家太远了,它无助的打量着陌生的四周,不知道下个目的地在哪,只是茫然懵懂的走走停停,沿着马路边沿漫无目的往前走去,漫长的旅途使它羸弱的小腿酸软无力,稚嫩的脚掌好像被磨破了,每走一步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让橙子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前方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它小心翼翼的止住脚步,黑灰相间的毛色跟容易融入到夜色中。
一个年轻女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快步走到路边的一棵榆树旁,靠在树干上放声恸哭。
她也跟我一样因为失去了母亲而伤心吗?
橙子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远远的安静的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一双单薄的肩膀伴随着哭声不停颤抖耸动着,悲戚哭声让橙子也跟着多加了一分伤感。
艾楠哭累了,压抑在心中这么多天的苦痛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出来。
敬飞走了,她挚爱的丈夫,在执行一次军事任务中永远的离开了。
她在家人面前拼命压抑着,不想让他们担心,更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这份苦难,那是两人的结晶,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可是敬飞一直希望有个女孩儿,他的愿望就快要实现了。
可是,你为什么不再等等,哪怕看一眼我们的孩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