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家子弟,武林世家出身,却非书香门第。拳脚功夫在行,可文辞口舌之辩,实在不是他们所长。这时候见到王垚难以反驳,不由皆是有些气馁,纷纷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反驳对方的话。
尹无阙见状,哈哈一下,道:“姑娘倒也口舌伶俐之际。曩者东瀛为化外之地,心慕王化,遂在隋唐之时,尽遣使臣,习我中原经典,效我华夏礼仪。学成之日,上行下效,蔚为可观。然则,其时距今,已几百年矣。然则,汝其不闻世无百代通行之法,千载同效之政乎?时在变,自当因时制宜,岂可拘泥不变?果真而今之东瀛,亦效行几百年前隋唐之政法乎?汝言称圣贤,自比华夏,然则圣贤之仁义,华夏之礼仪,可曾以百姓试刀之锋利。未知姑娘之宝刀,是为几胴切?所谓学圣贤之学,行华夏之礼,不过是沐猴而冠而已。蛮夷终究是蛮夷,自比华夏,诚为可笑也。”
尹无阙一番反驳,倒也有理有据,顿时这些王家子弟,豪气顿生,一个个连声叫好。而那些脾气爆裂的人,更是叫骂起来,“就是,就他们也配自比华夏?”“猴子再怎么穿人的衣服,也不过是被人拿着耍把戏的畜生。”
杨蓉听了,噗呲笑了出来,“尹大哥,你把她们比作猴子。”
新垣由美子听罢语结,看着尹无阙,冷冷一哼,道:“楚囚困兽,却也逞口舌之兄,殊为可笑。”说完,她也不待尹无阙反驳,看着王垚,道:“君可为主事人乎?”
王垚道:“可以。”
由美子道:“若此,吾有一言,望君深思。”说完,她又看了看尹无阙和黄梅雨,道:“吾辈所来,只为报仇,不得此二人,誓不罢休。然则,我等不欲与蜀中王家结怨。君之子侄,少年豪情,不辱家风,令人钦佩。然则,刀剑无情,倘若汝等坚持,未免徒增死伤,更添仇怨,此非吾之所愿也。君为尊长,久经风霜,自知江湖艰险,与其两家生死互搏,不如两家各自罢兵。两家互不干涉,如何?”
王垚冷冷一笑,道:“当真可笑。你们要他们两人,是为报仇。那么我们王家死在你们手上的人呢?这个仇又改如何?”
由美子微微一笑,道:“此事不难。”忽然她伸手指着身侧两人人,又道:“只要阁下应允我方条件,此两人之性命,交由阁下定夺,如何?”
王垚听罢,也不回答,只是轻轻一笑。
由美子道:“君不信乎?我伊贺门下,门规严格,生死予夺,只在我之一言,绝无反抗之人。”说完,她看着那两人人,道:“尔辈性命交由王大侠处置,是杀是剐,不得忤逆。”
言毕,就听得那六人异口同声道:“嗨。”接着都上前一步,垂手而立。
尹无阙看了看那两人,脸色平静,既无慷慨赴死之豪壮,也没有贪生怕死之恐惧。他们就那么平静的站在原地,平静得脸上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就像是他们这条性命,从来就不曾是自己所有,而是归于由美子。是生是死,他们一点儿都不担心。
尹无阙心中啧啧称奇,这些人之忠诚,可谓是世间绝无仅有。一条狗,若是被豢养自己的主人杀死之时,至少还会叫上几声,甚至于还会咬自己的主人。可这些人不会,他们简直比那些守在门口的哈巴儿还忠诚。狗急了,还会跳墙,他们不会。
这些人的性命,实在是太低贱了。
难怪王垚会笑起来,“我王家子弟,重义轻生,可谓是世间好男儿。就他们,配得上么?”
由美子眉头皱了皱,道:“阁下不同意?”
王垚道:“自当不同意。江湖的事情,自然是刀剑上说话,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的子侄中死于你们手中有两人,血海深仇,岂可拿来做交易?”
由美子见状,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又道:“好。若此,我等便来言理。吾等杀王家人,阁下定要亲为报仇,江湖恩怨,以江湖之道解决,吾辈绝无异议。阁下若要报仇,随时可来。然则,尹无阙杀我同门,此亦我门中之仇,我等自当要手刃仇人。何以阁下强要出头,阻我等报仇?阁下中原大侠,名声之盛,无人能匹。以阁下之身份,岂能是非不分?果在阁下眼中,吾邦乃蛮夷乎?纵如此,便中国之人为人,我东瀛之人,是为猪狗之辈乎?杀中国之人,定当血债血偿,杀我东瀛之人,便要听之任之乎?”
尹无阙一听,心中微微一笑,王垚来时,这新垣由美子何其倨傲,将他们就当作草芥一般,何曾讲过什么道理?现在自己这边有王垚助阵,她的语气却又谦恭了这么多,不仅愿意用属下两人以命换命,而且还讲起道理来了,简直是前后判若两人。前倔而后恭,算得上是华夏文化之精髓,看来东瀛人倒也学的精通。如此来看,想必是王垚的名声让他们有些忌惮。
名声,有时候还真是个好东西。
尹无阙可不怕讲道理,听到这话,当下朗声道:“好。既如此,咱们可要仔细分说了。不错,松岛枫一郎是我误杀。杀人偿命,本也没错,可这也得分杀的是什么人吧。若是江湖败类,自当是人人除之而后快,何罪之有?松岛枫一郎之行为,暗箭伤人,谋财害命,却终究自食恶果。如此行径,岂非江湖败类?宵小之辈,杀此等人,何过之有?果真我中原武林之败类,为你东瀛武林中之瑰宝耶?”
由美子听他出言讽刺,自己却也无从辩驳,不由一声大喝道:“强词夺理。”说话间,身子冲出,手中长刀出鞘,顿时化作一道白练,朝着尹无阙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