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早上沈敏就习惯性的醒来,稍稍盥洗之后便站在了教场上,观看堡内驻军进行的操练。北港堡内驻扎了一个营的保安军士,这是沈敏依照宋朝军制进行调整过的军队编制。
宋承唐制,军队分为队、都、指挥、军四个等级。而沈敏则将之改为了编制更小一些的哨、队、连、营四级。
宋军一大队合五中队,计五十人;中队又合三小队加一位队长;而小队三人中选壮勇善用枪者为旗头,其他两人协助旗头作战。应该来说,宋军虽然讲求纪律,但是军队的编制却依然有些庞大而难以指挥了。
保安社在陆地上主要对付的敌人,并不是成规模的军队,而是武器装备极差,缺乏纪律约束,但个人又极为勇悍的土番、岛夷。对付这样的敌人,自然是戚家军的编制更为适合,只是沈敏除了记得戚家军一队十二人外,其他的信息几乎完全想不起来了。
于是他就按照实际战场的作战经验进行不断的调试,最终发觉以两个手持大盾短刃的士兵在前迎接土番、岛夷的冲击,四名长枪手护住刀盾兵的两翼,弓箭、火枪在他们身后以远程火力进行射击,是最容易击垮敌人的。特别是火枪射击时发出的响声,往往能够让一大堆番人转身逃亡。
只可惜火绳枪制造不容易,他也只能每队发上两只,然后其他人拿着弓箭进行射击。每日清晨起来的早操,一是为了不让这些士兵在和平的环境里懈怠;二则是想要让他们经过不断的训练,去熟悉同僚和信任同僚,这样他们才不会在战斗中以为自己是在孤身奋战,从而丧失作战勇气。
自从在这个时代参加了第一次作战之后,当时的他浑身抖的就像是只虾子,手中的刀差点没把自己的腿给砍了,要不是大哥沈度和表兄李三才护着他,估计他第一战就得对这世界再说一次再见了。
也就是经过了这样面对面的搏杀,他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冷兵器作战时死的人比热兵器时代少的多,但却比热兵器时代的战争更残酷。因为被子弹打死是突然死亡,而被人用刀、枪砍死,则要经历死亡的整个过程,在这样的战场上,你有时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也难怪在冷兵器时代,会发生这么多屠城事件了,侥幸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在没有受到纪律的约束和价值观的灌输下,只会用杀戮来消除自己内心的恐惧。正是对于更为弱小者的屠杀,才能证明他确实从战争中活下来了。
而且,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人们对于死亡的看法也是同后世迥异的,毕竟你在路边喝上一口生水,都有可能拉肚子拉到死,谁还会去关心非血缘关系者的生死呢?哪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对于负担不起的穷苦人家来说,有时都会主动溺死。
因为喂养幼儿是需要时间的,而有的家庭母亲如果不劳动,整个家庭就无法支撑下去,他们的选择就只能是杀死自己的亲骨肉。更不要说,福建风行溺死女婴的风气了。
这个时代的大宋的确是文华风流,守城的士兵也能穿上丝鞋,但这又同最底层的贫民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是在都城临安,为了不让流浪汉和乞丐影响市容,官员们不也是常常把这些无家可归者赶出城去,以粉饰太平的么。
起码沈敏就曾经见到过,白天出门垦荒的父母,晚上回来却发觉孩子生病死在了家里,父亲转身拿张草席卷一卷出门埋了,母亲则若无其事的烧火准备晚饭,没有人会抱着孩子嚎啕大哭一场,就好像死亡的不是孩子,而是猫和狗一样。
沈敏这才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即便是现代人习以为常的情感关怀,对于穷人来说也是一种奢侈。这种被某些人称之为丰亨豫大的王朝,其实毁灭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只是他倒是没能想到,自己为了勉力自救建议澎湖二百户建立的保安社,居然已经发展到了今日不得不被朝廷重视的局面。面对一心想要上岸当官的各路头领,他也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