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时日,陈孔目才不会理会这杨孔目自己去作死,可今天他既然已经给对方透了风,就不好置身事外了。为了避免这杨孔目把自己牵连进去,他不得不多透露些消息出来。
“若只是胡老爷的货,我们倒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只不过这船货不过是挂在胡老爷名下,真正的船东是另有其人。年初福建路泉州城被海盗围困了将近一月,你听说过吧?”
杨孔目连连点头道:“是,据说是福建路提举市舶司惹恼了盘踞澎湖的大盗团伙,搞的人家打上了门来,连泉州地方都跟着倒了霉。不过这和胡老爷身后的船东有什么关系?”
陈孔目看了看周边,方才压低声音说道:“这船东就是哪个出兵打上泉州的海贼,他们自称为保安社,据说海外群盗都要听这保安社的命令,连我们浙江这边的海盗都归顺了他们。”
杨孔目心下顿时一寒,不过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们两浙路可不比福建路,是有着殿前司兵马护卫的。就算那保安社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跑来明州撒野吧?”
陈孔目不由发笑道:“若是防备金兵南下的浙西淮东兵马,倒是听说有不少好汉的。这明州驻军能不能打,杨孔目遮莫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不成。你也不看看,江对岸的军营都快变成菜市场了,难道还指望他们保卫这明州城?”
杨孔目下意识的看向了江北的军营,一时也是无话可说。陈孔目冷笑了几声之后又说道:“你可知道,去年宫内派来的监官钱大官是怎么故去的吗?”
杨孔目顿时奇道:“不是说于江中饮宴,不慎失足落水的吗?”
陈孔目摇着头说道:“那不过是知州大人找的借口,实际上他是得罪了保安社,被人找上门溺死的。”
杨孔目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他,他们连宫内的大官也敢下手?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陈孔目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也不是事出无因。这位钱大官硬是吞了人家一船货物,价值不下十万贯。结果人家便直接找上了门来,知州大人还不得不替他们遮掩这件事,生怕被朝廷追究责任。所以,杨兄弟,有些人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
就在明州市舶务的公人们谈论着沈敏乘坐的船只时,沈敏也正站在船头看着三江口的风景。拜一阵顺路风的借力,他们只花了五日便看到了舟山群岛,在昌国县休息了一晚之后,于十月十二日抵达了明州。
西面的余姚江和南面的奉化江在三江口汇合成甬江,然后向东北靠着招宝山出东海,被三江环绕的一个犹如孕妇肚子一般的江东岸突出部,就是明州城的所在了。
放眼望去,不管是后世江北的外滩区还是江东的商务大学区,此刻都是一片果园、树林和稻田。沈敏记忆中的那些高楼大厦和干净开阔的道路,和眼前的田园景象完全无法重合起来。
想想后世动辄一两万的房价,现在还是一片不值钱的田野,沈敏就觉得真是暴殄天物。真可惜他不能把这片田野搬回2019年去,否则他可真就发了。
不过他遐想了一阵,就看到自己的老师洪遵正望着明州城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脸哀痛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不由上前打扰道:“老师何故如此?难道明州有碍于老师不成?”
洪遵看着远处的城池悠悠说道:“我只是想起了建炎三年,母亲带着我们跟随官家躲避金兵追击,那时我才九岁…现在国家稍稍安定下来,父亲也回来了,可母亲却已经不在了,故一时有所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