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更卯辰,秦淮关坐在高处庭院的石栏杆上,俯瞰和尚们练棍,挑水。
眼下喝声一片,淹没了老和尚的脚步声,他靠在少年身旁,笑呵呵:“入不得秦少爷法眼吧?我们出家人修武啊,那只是为了强身,不能杀人。”
“凑合着看吧,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多活几年么?”秦淮关随口道。
“此话不假,我庙就曾有位活过六个朝代的老和尚,人称六朝僧,讲究的是气循任督二脉,周流不息。”
“噫,吹吧吹吧,秦止戈那么强,也不敢说自己一定长命百岁,何况六朝,起码也有两百年了吧?”
“哦哟,那就当老夫是吹牛好了。”老和尚拂过胡须,深沉心境可见一斑。
少年望向南宣城方向,托腮发问:“这半个多月外界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和尚挥挥手,想来也是不知道,一阵闲谈后,老人踏上右边石梯,向大雄宝殿方向走去。
秦淮关回过神,全力伸个懒腰,差点摔下去。
又过半个时辰,昨日贺桥身旁的那位小和尚悄悄走到他身后,瞧着师兄们干练的招式,得意道:“秦少爷,我们这阵仗不比……”
“切”秦淮关一脸不屑,显然对小和尚丝毫不感兴趣。
王昭君正巧醒了些,视线透过房中窗户,见秦淮关仍旧无礼的模样,头疼不已,暗思:小少爷,今天可是要逃跑的,做事得低调些!
她见天色仍暗,睡了个回笼觉。可她忘记了,春天的昼日自古是要晚一些的。
小和尚一脸闷怨,生气道:“我叫霍谦,小僧……小僧要与你切磋一场!”
秦淮关蹭了蹭鼻子,漫不经心:“那个,先拿两个馒头来……不对,四个。”
“拿来就跟你切磋。”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疑惑道:“我记得你今早用过膳的啊。”
“少废话!”秦淮关生气道,吓得小和尚赶紧跑去食房,看看能不能向一脸凶恶的三师兄讨到几个白馒头。
少年见傻小子离开,跳下石栏杆,转头回到房卧。
那美人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少年回想起昨晚抱着王昭君睡着了,一脸没羞没臊道:“放心吧,我会娶你过门的。”
“啊?”王昭君吓得一震,赶紧坐起来,身子往后退了退。
秦淮关假哭道:“你……这就很伤人!”
小和尚霍谦捧着四个馒头在庭院中四处找人,秦淮关走到门外,提醒道:“好了好了,给我吧,你先回去,择日便战。”
齐谦华抱紧馒头,向后退了几步,质疑道:“当真?”
“我个堂堂正正的豪门大少爷,会骗你?”
“那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秦淮关小脸诚恳得很,接过馒头,挥了挥手,目送小和尚屁颠屁颠踏着石梯向下的背影,悠哉道:“天真!”
少年将馒头递给王昭君,提着水壶倒满一杯,也递过去:“吃完就上路。”
美人矜持地吃掉两个馒头,小口慢饮一杯白水,红袖抹过嘴角:“走吧。”
素衣与红袖翠袍夺门而出,少年忽的抱住美人,一踏而起,疾入云间。
他们愈飞愈高,王昭君抓住秦淮关的素衣,紧张道:“请……请抱紧点。”
秦淮关没有回话,回望地上梵仙山,笑道:“老秃驴追来了。”
忽的,少年还未来得及转身赶路,老和尚果真拦在二人前方,他没有金刚怒目,低眉道:“怎么如此心急?舍利花自成丹田汲取清气应该还需一些时日。”
“走开。”秦淮关冷漠道。老态龙钟的老人仍是没有动怒,只是往旁边捎了捎。
他们擦肩而过,少年却连老人的脸都没多看一眼。
老人回头,见少年抱着美人遨游于天际的背影,一阵悠长叹息。
夜色渐渐褪去,他面向昼日,单手立掌,呢喃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