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踽踽独行中,天渐渐暗下来。
九月的天气有些凉了,路过的河面吹来徐徐的晚风。他放下手中的包裹,驻足在桥上,双手撑着桥栏杆,身后的桥面上灯火通明,车来车往,人们都在赶着回家,滴滴吧吧的声音响个不停。
他恨自己没用,如果不是还有那么多的牵挂,他真想一跃而下,可是他不能,他也不敢,父母怎么办?他得完成他们的愿望,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即使有委屈,也得勇敢地走下去。
只能走下去。
他终于来到了梦想的大学,却没有半分喜悦。到了学校,他并没有见到通知书上说的迎接人员,更找不到宿舍。饿,渴,沮丧,这是自强到达这个城市后所有的感觉。
自强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路上向两三个人打听,人家都没有理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外界人情的冷漠,也可能是他这副尊容把人吓到了,蓬头垢面,满脸络腮胡,背着个牛仔包,活脱脱一个流浪汉,索性他不再询问,熬过了这个晚上再说。自强找到一栋开着门的楼,听见了流水声,找过去是一个厕所,有个池子上面的水龙头在流水。自强顾不得许多,放下包裹,伸嘴过去,让水流进自己的嘴里,他贪婪的吮吸着,一不小心把自己呛着了,“咳咳咳”的声间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顶上的声控灯都被他吓着了,在那里忽明忽暗地闪。
停住了咳嗽,他又把头凑过去,这次学乖了,只让一半的水流进嘴里,他把自己灌了个饱。
水,从未如此的亲切。他把已经空了的水瓶子也灌满了。
小腿像灌了铅般沉重,实在是走不动了。自强一步一步挪着,走到另一栋楼的外面,那里有片草丛,还有台阶。多好的地方,就像是专门为自强准备的一样,自强决定在这里安顿自己。
把东西放好,在草地上铺层报纸,拿出前一天上车前买的发硬的面包,就着凉水,一口一口地往下噎。
边吃边望着漆黑的夜空,此刻,他真的想家了,在父母娇惯下长大的自强,想通了王威曾说过的话,在家千日好,在外半步难。他想疼爱自己的父母,想那间自己在里面长大的老屋,想父母做的饭菜,还有那几个死党。
自强累了,真的累了,眼皮在打架,思维也变得混沌。倒在报纸上,感觉软绵绵的,就如同他从小睡到大的火炕,他很快睡去。
不知道那个夜晚,是否有人听见学校教学楼边上的草丛里自强混浊的鼾声,抑或有人发现过在墙角里蜷成一团的他的身影。半夜草丛里的蚊子把他当了夜宵,拼命的咬,自强没有反抗,随它们吧,异乡的蚊子都欺生。
半夜惊醒,一轮明月挂当空,远方的人们,你们好吗?
第二天,自强满学校找报到的地点,问了巡逻的保安,才知道是在另外一个校区,背着两个包的他,左顶右挤才好不容易挤上了开往报到处的车,别的人都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由于早晨起来没有洗脸,脸上油乎乎的,别人也看不到他羞红了的脸。
新生报名的校区,人山人海,吵吵嚷嚷。有学校组织报名的工作人员,有送孩子的父母,也有陪送的亲人,少则三两人,多则五六人,每个孩子都有人帮着跑前跑后,只有自强孑然一身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报名的时候,有个排在前面的同专业孩子的家长和自强攀谈起来,“你也是来送孩子报名的”?
“不是,我自己上学。”
回答完,自强才意识到自己的胡子很长,头发很乱,俨然不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被人当成了家长。
好不容易办好了入学手续,领了被褥,自强终于看见了床,现在没有什么比它更亲切,不管还有天大的事,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他洗好脸,刷好牙,衣服都没脱就上了床,排队时碰到家长的孩子是他的同学,和他睡对床,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买东西,自强婉言拒绝。
片刻睡去,这一次,他没有做梦,醒来时,华灯已上,宿舍又多铺了几张床。
大学,是多少人梦想的地方,它被比喻成象牙塔,有的人穷毕生精力在参加高考,追寻大学的梦想,有的学校泯灭人的天性,去追求升学率,有的人把大学神化,认为大学生无所不能,有的人把大学当成垫脚石,妄想一步登天……
然而大学是真实的,它只是换一种学习的方式,由被管教变得自主,由封闭的书本理论扩大到开放的社会,大学的生活既有理想和美好,也有残酷和苦涩。
进了大学的人,都曾是佼佼者,尔后的际遇却各不相同,有的人再接再厉“称霸封神”,有的人褪去光环回归本色,有的人原形毕露堕入尘土。
在这里走过一遭,才知道学习并不是唯一的资本,成熟的交际能力,“旁门左道”的专长,都会使一个人展露头角,获得成功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