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学生证买票,可以买硬座的半价票,也可以买卧铺,只是减除硬座的半价,但是学校定票是定不到卧铺的,得去窗口购买,能够直达回家的火车只有一列,能在这么紧张的时节买一张硬座票已是万幸,哪儿还敢奢望卧铺。
好在有了同乡的陪伴,火车上不再枯燥。第一次坐火车,自强都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沿途的风景。这会儿,他才有这个闲情逸致。他们坐的是“绿皮”火车,也就是“普快”,实际上是“最慢”,因为票价便宜,又赶在了年根儿,车上乌乌压压全是人,过道上连人也过不去,你一抬腿可能就碰到了别人的脸上,想上个厕所,来回得半小时,寒冬腊月,车厢里因为人多,温度也不低,有些人甚至把棉外套都脱掉,穿着花花绿绿的毛衣,年轻一点的还有穿半袖的,座位底下也成了一些人的乐土,铺上报纸就昏天暗地的睡了。
坐火车,得人多,人少太寂寞,人多了大家可以打会儿“双升”,自强是上了大学才学会的。正好四个人能玩儿,自强就是凑数的,几个人挤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很有意思,他们几个坐车更有经验,除了小吃,还准备了烤鸡和啤酒,而自强只准备了泡面和火腿肠,大家邀他一起吃,让他怪不好意思的。
吵吵闹闹到了大半夜,大家挤在一起睡了,自强和安晨坐在一边,睡着睡着,自强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来他竟然靠着安晨的肩膀睡着,安晨睡得很熟,没有发现,自强赶紧挪开,朝另外一个方向睡。
安晨学的是英语专业,她和夏东喆之间一定有点故事,因为她见到夏东喆很不自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什么。
一夜,倏忽而过。在北京换过了车头,火车开始往家里行驶。冬天的旷野,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一切,天地间一片洁白,这才是是自强熟悉的颜色。
寒风凛冽的滋味,他终生不忘。冬天的早晨,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去上学,脚上穿着父亲托人给买的翻毛皮鞋,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戴着大棉帽,手上戴着“棉手闷子”,再用围巾把头围住,只留两个眼睛看路,出门前,母亲把围巾仔细的裹了又裹,唯恐孩子冻着。
骑车的路上,出口的哈气很快就成了霜,帽檐、眉毛和挡住口鼻的围巾上,白花花一片。
雪地里,更有一番感受,走路和骑车都不能回避的是“咯吱、咯吱”的响声,走路时,还能看到雪面上狗和野兔还有其他动物踩出的脚踪,就像小学课本里描述的,梅花状的脚印一长串,自强也曾轻信别人的话:兔子前腿短,往山下撵会翻跟头,就可以撵住。他们几个带着棒子,在雪天上山撵兔子,可他们除了看到一条条的兔子脚踪,连根兔子毛都没看到,倒是差点把自己冻成冰棍,连裤兜口上都硬梆梆的结成了冰。骑车时,被压过的地方就是危险区,越实越滑,长腿的同学们,可以在自行车即将摔倒的那一刻,用腿把自行车支住,短腿的就不行了,往往和自行车摔在一起。
陈年的记忆里,雪最深的情景是到了大腿根儿。那一年,邻村立集,从县里请来戏班子,唱三天,上初中的自强和同学们在星期六中午放学后,跑去凑热闹,前一天刚下过雪,山路上呲呲溜溜,他们连滚带爬的翻过了山,走到山下沟渠的时候,几个人一不留神全陷了进去,雪没了大腿根儿,好容易爬上来,鞋又不见了,就又钻到雪坑里翻腾了半天,才翻出来,等赶到戏台子前时,戏班子早已经散了。
雪,留给他许多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