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儿与说书人走了,一时之间彭老二家的院子便显得冷清了下来。寻常时候都是那两个人吵的咋咋呼呼,如今少了那两人之后,竟然是觉得秋意也明盛了许多。
赵长安捧着一碗面条蹲在院子里头,咕噜咕噜吃着。
面条是彭老二煮的,还极为大方地在面条里头放了许多肉菜,香味十足。原先彭老二可没有这么大方,或许是想着不日就要离开此地这件事儿,便叹一声罢了罢了,出手也就阔绰了许多。
赵长安喝了一口浓汤,抬头看着彭老二,“嘿,彭老二,你们什么时候走?”
彭老二这会儿坐在门槛上,听着赵长安的话之后彭老二转头看了一眼屋子,回道:“不说别的,总得等到小十六醒了再走吧,说到底,我也是一个大夫。”
赵长安便冲着李苦禅道:“你就不着急?”
李苦禅笑眯眯,“我不着急,有什么好着急的?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撇下那孩子不管,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说着李苦禅从自己碗里夹起一块肥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满脸惬意。
赵长安撇撇嘴,嘀咕道:“什么狗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就是回了那寺庙之后就没有肉菜吃了吧!”
瞅着彭老二,赵长安心中一动,问道:“彭老二,你真要去做一个和尚?”
彭老二点点头,“怎么了?我做和尚做得不该?”
“没什么该不该的。”赵长安回道:“就是想想就觉得唏嘘,你一个好端端的大夫,心潮翻涌就跑去成了一个敲钟的和尚。任谁都想不通透的。”
“只是事儿明明白白摆在这里,就算是想不通透也改变不了。”
彭老二跟着李苦禅混迹了这些天,就连说话也学着了李苦禅的味道。
赵长安便问道:“做和尚可是讨不了媳妇的,你不讨媳妇了?”
彭老二犹豫了片刻,“这事儿,以后再说。”
说着彭老二便往房间里头走去了。
一口将碗里的面汤尽数喝完,赵长安转头瞅着李苦禅,咳咳两声。
等着李苦禅听着声音转过头来之时,赵长安连忙低声问道:“诶?你究竟是给彭老二说了什么?他竟然连娶媳妇这事儿都不放在心上了?”
李苦禅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好嘛,果然又是这一套!
正欲追问之时,就听着彭老二打开了窗子,“倒是你赵长安,你小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去?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这白马镇里头吧?”
赵长安耸耸肩,“这谁知道?说不定惹到了某位豪强就被赶出去了,说不定就同你一样心潮翻涌就自己走出去了,说不定一辈子顺顺当当,就一辈子都呆在白马山上了呗!”
彭老二摇摇头,“你这小子还是这么一副脾性,烂泥扶不上墙!”
赵长安嘻嘻笑:“那又怎么滴?至少我也能娶上一个媳妇,总比你玩意儿敲钟做和尚要好!”
彭老二面色难看,骂了一声缺心眼的玩意儿!
赵长安笑够了之后忽而又叫住了彭老二,“彭老二,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彭老二愣了愣,“你问啊!”
“为什么别人都叫你彭老二,你还有个哥哥么?”
“这你怎么知道?谁说给你听的?”
“还真有?我就瞎猜的!你哥叫什么?怎么没见过你哥?”
“我哥叫彭老大,老早就离开白马镇了,不晓得现在在外边做什么?”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彭老二脸色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跟我哥两个人互相不对付,我嫌我哥丑,我哥嫌我老。两人一见面就要打架!”
赵长安又问:“彭老二你哥找了媳妇没有?”
李苦禅也来了兴致,连忙凑了过来,面色揶揄看着彭老二。
彭老二瞅着两人好奇的面色,脸色微微涨红,半响没有说话。
赵长安哈哈大笑,说彭老二你可真行!
李苦禅装模作样安慰道:“莫慌,等你跟我回了空绝寺做了一个和尚之后,你哥就再也笑话不了你了,毕竟。。。”
话还没说完,赵长安就笑着插嘴道:“毕竟和尚讨不了媳妇!”
李苦禅满意点头,彭老二面色铁青。
。。。
小十六醒了,今天清晨赵长安悠悠从山上下来之际听彭老二说的。说是昨天晚上小十六就醒了,也是昨天晚上就离开了药铺,回了自己的家。
“我就说小十六能醒的吧不是?”赵长安先是一喜,随即皱紧眉头,略微埋怨看着彭老二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是醒了,你也不该让他离开啊!”
彭老二苦笑了一声,“这孩子倔,倔得跟什么似的,我又如何能够劝得住他?原本我还细细叮嘱他说在床上再躺个三天两哉,可回头煎了药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赵长安叹了一声,问道:“你晓得他去了哪里么?回了家?”
彭老二摇头,“好像不是,昨晚他不见了之后我去找了,没在家看见他。。。”
赵长安面色担忧,心说小十六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往往是倔强的人是最为想不开的。
随意同彭老二告了一句辞,赵长安加快了脚步朝着小十六的家里跑去。但正如彭老二所说,根本就未曾在家里看见小十六的身影。
心中一动,赵长安又往白马镇后头那条小溪跑,但也未能在溪边那棵槐树上看见那一把木刀。
赵长安此时是真真慌了,在这个不大的小镇找了一圈,心急如焚,最后终于在白马镇南边的一处小山包上望见了小十六。
小十六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罗大之墓以及罗大之妻。
这坟墓里边埋着的是小十六的爹娘。
赵长安叹息了一声,缓缓走去。
“你就在这里过了一夜?”
小十六头也不回,道了一声嗯。
赵长安不晓得该作何回话,瞅见小十六身边的篮子里头还有三炷香,便将其点燃插在了坟前,随后就着地坐了下来,没吭声。
小十六似自言自语,“我爹死得早,他打小就告诉我要与人为善,可是他却在与人为善之际死了。我爹时候,我娘就告诉我,我们老罗家的人要有骨气,就算是死也不能低头,可她却因为骨气而活生生地饿死。”
赵长安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