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结要出门平时都会想起他的兔子,回头寻兔子时,才记起,兔子惨死在吴老太婆的手上,又被钱镠囵吞入腹的场景。
心情瞬间有跌落到了谷底,拉着钱镠的衣角,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
吴氏大宅在小镇的正中央,这座小镇并没有名字,因为在十数年前,这座小镇是没有的。
只有一座在越州城郊外的吴氏大宅。
后来聚拢的私盐贩子多了,也就成了一个小镇。
整座小镇都是因吴氏大宅而起,吴老太婆走在小镇上就如同走在自己的家一样。
他们婆孙三人要去越州,车驾停在了镇头,而吴老太婆则是选择了步行出小镇。
看看小镇的一景一物,见见那些曾经一起在道上同生共死的老伙计。
小镇上的虽然都是私盐贩子,但他们的生活并没有钱镠想象的那般殷实。
吴氏大宅的街道稍微还好一些,有几间大些的院落和门脸,走出了这条街道,其余的都是茅草房了。
泥泞的巷弄,几个篱笆便扎起的院落,一间茅草屋在正中,算是院子里唯一能入眼的屋子了。
在钱镠三人面前的这个院子,屋子还不算破旧,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茅草房,有木板精修过的痕迹,只是房屋上面搭着茅草而已。
院子里住着一个老人,老人白发苍苍暮色迟迟,少了一个胳膊一条腿。
见吴老太婆走来,老人扒着墙架着拐杖出了门来。
老人见到吴老太婆很是激动,眼眶中饱含着泪水,纵然是手脚不便,也要跟吴老太婆躬身行礼。
“夫人……”
吴老太婆微笑点头,亲自把老人扶到了座椅上了,教训道:“都老不死了,还这么不安生。你都这副样子了,我还怪你失礼不成?”
老人被教训却是相当的满足,洋溢着沟壑纵横的笑脸道:“大当家当年立下的规矩,大当家走了,全凭夫人在撑着才有了我们这帮老骨头的今日。
别说老土子现在缺了残了,就算是老土子变成了一堆白骨,老土子也得跟夫人行礼不是?”
吴老太婆看了看屋内,问道:“你儿子的腿还有的救吗?还能不能跑买卖了?听说你在邻村帮他问了个婆姨,前些天是找谋人过去了吧?”
说到老人的儿子,老人一直仰着头又低了下来。
老人叹气道:“那群贼人的刀上粘了毒(生化武器),昨日镇里的医匠来看过了,说是救不好了。买卖估摸着是跑不成了,小儿横生变故,也不知那个姑娘还能不能嫁过来了!”
老人的儿子和镇里的年轻人一样,是阮成手下的私盐贩子。
靠着贩卖私盐为生。
这个活计就是在刀尖上讨生活,和官军拼杀,与截道的山贼大战,今天被砍掉一条腿,明天被卸去一条胳膊都是常有的事。
老人的儿子便是在上次和山贼拼杀中,被山贼用沾了屎尿的武器给砍伤了腿。
在钱镠那个时代,被生锈的利器划伤,都可能会染上破伤风,更何况还是有毒的刀砍伤呢?
能保住性命,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吴老太婆听完是微微点头,这个家庭很有可能会因此而走向败落,但吴老太婆并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只是轻叹了一声,随后便离去。
走在泥泞的街道上,钱镠显得格外的沉重。
想想他平时用的桂花糕,想想他用不了几日就得到贵妃也要八百里加急才能吃到的荔枝,钱镠总觉有些不是滋味。
吴老太婆似乎知晓了钱镠心中所想,在前问道:“你是在怪我平时过得太过奢侈,而对这些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刻薄?”
钱镠低着头,没敢说话。
吴老太婆自嘲道:“他当年还在壮年时,跟我跑遍了江南道,生死拼杀不下数十次。
他的儿子跟着你舅舅阮成有七年,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纵是如此又当如何?
他们付出了他们该付出的,他们也得到了他们所得到的。
治人便是治军,讲究的是赏罚分明,而不是没有规矩的同情和纵容。
要想让手下的人对你感恩戴德,你首先要做到的便是懂得什么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