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军步卒拉开战线,张起大盾顶着箭雨逐渐逼近燕州军阵。不时有士卒中箭之后闷哼一声摔倒,但是大部队并无混乱,身穿扎甲的刀牌手顶在最前面,长枪兵从他们身后刺出长枪,凶猛地扑向对面的燕州军士卒。
弓弩手已经退了下去,双方短兵相接,在渐渐升起的艳阳之下展开了残酷的厮杀。燕州军中那些初上战场的新卒,很快摆脱了惊慌失措的状态,在哨长队监的大声命令下,下意识地突刺,挥刀,张盾。
并州军人多势众,燕州军右翼的前军乙师渐渐支撑不住,他们的战线开始向后收缩,许多士兵倒了下去,宋庭澜大声发布着命令,让大家继续保持阵型的完整。但是并州军点检游登龙已经充分利用起本方人数上的优势,他喝令自己的部下尽量向敌侧后展开,以试图造成围歼的态势。
双方的交战其实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显现出局势的变化,燕州军的右翼已经有崩溃的危险,段西龙被逼得亲自下马执刀拼杀在前。但是左翼却巍然不动,他们杀伤了大量敌军,并逐渐开始向前压出。而战阵的最中央是双方厮杀最为激烈的所在,一支流矢不知从何处飞来,嗖地钻透了朱斌荣身披的铁甲,从鳞片缝隙之中射入,幸好入肉不深,但是鲜血还是汩汩流出,顺着衣甲淌下来。
向祖才等都大惊失色,但是朱斌荣只是身子一晃,咬着牙自己将羽箭拔出:“我没事。中军阵不得妄动!”
然而中军阵还是渐渐被杀透,并州骁将彭天虎亲率精锐,直奔向中军大纛而来,他唇上一笔大胡子,目露凶光,身形彪悍,手中长刀挥舞,当真是当者披靡。旅监路双才见此,怒喝一声,率领一营刀牌手迎了上去。双方的武器碰击声锵啷不绝于耳,时不时就有士兵倒下,路双才自己也被一支长枪搠倒,瞬间就牺牲在这四月的战场之上。
郭继骐骑马立在朱斌荣身侧,眼见这战场的残酷景象,只觉额头汗水淋漓,顺着面颊流下,顺着睫毛流过眼睛,他竭力睁大双眼,强迫自己一直注视着两军将士的来往厮杀,注视着一个个身形倒下去。喊杀声渐渐消失,他耳边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朱斌荣是郭继恩指定的战阵主将,他始终屹立在战旗之下,再加上各级大小监军们个个奋勇死战,燕州军虽然形势危急,却一直没有崩溃掉。眼见向祖才又将工辎营也顶了上来,中路战场形势又见胶着,卢知守也不禁感慨:“燕州兵不愧是与胡兵多年交战的劲旅,这等战力,着实令人叹服。”
他想了想吩咐扈文虎:“你领着骑兵,从南面包抄过去,彻底打溃敌军右翼,此战便可完胜!”
“是。”扈文虎抱拳领命,率领着五千精骑策马加速,向战场的南面疾奔而去。四日前一场恶战,骑兵损失不小,卢知守颇为心痛,是以一直留在阵后,以用作决战的致命一击。
眼见敌阵烟尘大起,左翼战线的杨运鹏便大声吩咐传令兵,将阵后的两千骑兵向南面赶过去,截住这支敌兵,以避免遭到敌军从侧后将本军全部包抄的危险。同时下令,乙旅丙旅,全部向前推进。
中军乙师甲旅巡检张季振眼见传令兵打马飞奔而来,手中令旗挥舞不停,便喝令道:“儿郎们,都随我来!”说罢一夹马肚,掣刀在手,第一个向南面奔去。紧跟在他身侧的是一个年近五旬的校尉,须发皆都黑白夹杂,面容颇显苍老。这个却是原本已经辞官,闲居于唐山府城的卢永汉,如今被郭继恩强征回军,擢为旅监之职。他一面紧跟张季振,嘴里念念有词道:“怪道少将军非要俺回来,原来是要俺把这条老命送在此处!”
他嘴里唠叨,手中却是角弓连发,一连射倒了两人,接着暴喝一声,挺枪跃马,抢在张季振之前,第一个冲向敌军骑兵!
战场之上,双方战线呈现出一条斜线,战线的北面,并州军压制不住对手,反被杨运鹏麾下的中军乙师反杀出来,渐渐败退,而战线的南面,并州骑兵正在尽可能地包抄过去,企图从侧后彻底杀溃燕州军。
常山城头,周恒与刘清廓等立于城楼之下,远眺战场形势,眼见燕州军有被从南侧包抄的危险,刘清廓不禁手心出汗:“咱们真的不用出兵相助么?”周恒依然摇头:“再等一等。”
他说着忍不住转头向西面土门关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