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枢密院对西域、漠北、卫藏等地还虎视眈眈,但是对于朝廷的文官们来,九州战事,已经宣告结束。农事、工造、兴学、筑路、开河等,才是他们着力督办之事。
尤其是农政,麦、粟、稻,桑、棉、麻,乃至林木、畜产、渔业,督政府和中书省都至为关切,屡屡发文以督导各州各府。中书省还委托沈季良、杜启宗等学者,创立了燕都农业学堂,领着学生们研究农作物与土地、矿物之关系,并以酸液调制骨粉和磷矿石,制出新式肥料。
为此,官府又在燕平、密云、潞县等地设立肥料厂,并推行诸州。至于被服厂、织造厂、竹器木器厂、牙刷厂、牙膏厂、煤厂等,规模不大,易于开设的各式工坊,早如雨后春笋,不但府城,就连县城之中,也多有见之。一些交通便利之处,人们已经开始扒掉城墙,拓宽道路,让城市变得更为广大。
然而在许许多多的县城之中,人们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为数不多的工厂依然使用着以往的手工形式,人们早起做饭,至河边井边浆洗衣裳,自己喂些鸡鸭,往集市里采买,或是售卖自家做的吃食等玩意,顺便聚在一处,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然后,便各自回家。
大江南北,各处之煤矿,都被采掘,然而仍有不少民户依旧使用柴火做饭。每早晨,会有樵夫挑担入城,与驾马出城的粪车,相映成趣。
有些精细之人,会渐渐察觉出些微不同往日的变化:学堂里开始发下新的课本,识字、算学之类。肉铺里的肉价,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隔三差五,也能吃上一回。杂铺里的新鲜玩意,似乎又多了几样。从县衙里有时会流出一些过期的报纸,人们聚在一块听读,议论,些国家大事,啧啧几声,也是寻常日子里罕有的乐趣……
县城里除了驿馆,另有两家邸店,都很是破旧狭。微服南下的卫英荃领着一个家仆,两人同宿一屋,盖着冰冷的衾被忍了一宿。早起算了房钱,往食铺里叫了一份米粥佐以酱材早饭。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听食客们的议论。
县城乡民,起国事,难免诸多臆测之语,仆人脸上便流露出不屑神色。卫英荃却听得很是专注,微微点头。
用过早饭,卫英荃并没有急着动身,却吩咐仆人往市集去瞧瞧本地货价,自己依旧听着大伙儿的议论。
不一会,仆人回来了,声道:“这边稻米三百钱一石,粟米售价却低,只需二百钱。”
“肉价如何?”
“一只活猪,需七百钱,抵得上两石稻米。”仆人显然瞧了个仔细,“猪肉一斤十四钱。鸡却划算,一只活鸡,不过才三十钱。”
卫英荃皱起眉头,心中细算一会,转头问仆人:“当年你我在燕镇之时,粟米不过百钱一石。如此来,数年之间,市价竟然翻了一倍,这却是何故?”
仆人愕然瞧着他:“老爷是有学问之人,这事情若是老爷也不明白,的哪里会懂?”
“不过,”他想了想又道,“若不是老爷问起,的竟未察觉这些年,东西竟然贵了这许多,却又觉得并不缺钱使。这其中的道理,人愈发不明白了。”
卫英荃轻轻点头,喟叹道:“所以这经世致用之学,的确是内有乾坤,万万不可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