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从楼上下来,直接走到街上去,钻进一家小川菜馆详聊,因为错过了饭点儿,里面人相当少了些,比较清静。
点了两个菜,弄了点啤的就开始畅谈别后人生。
其实我跟吴禄是邻居,打小就认识,上高中也离得不远,经常一块往家赶,但毕业后各奔东西,联系自然就少了。
后来我去了南方发展,他去了北方如今我写网络、兼职摄影、剪辑、编辑什么的维生,他在一小破公司实习混饭吃,直到今天才又在这个小镇碰面。
谈到这几年来的各种幸酸悲苦,不禁悲从中来,俩人抱头痛哭,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组团失恋了呢。
酒过三巡,抑郁之气随着哭嚎排除一空,微醺之际我瞅了瞅吴禄泛红的脸,打着饱嗝平静下来准备言归正传,是时候该弄清楚那个释是怎么回事了。
吴禄和我的脑袋凑到一块,看着书上的那个注释陷入了沉思。
“哎!”,吴禄突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眼熟,这个注释我们以前的语文课本上不是有吗?叫什么…叫…捕蛇者说,对!柳宗元写的,原文怎么说的来着?……什么永州……”
我接口道“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
吴禄激动的叫道“对,就是这个。”
“可是为什么?难不成县志是个假的?”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是这种东西造个假有意义吗?造给谁看啊?”
说话间我从包里掏出了那本记载了“释”的县志,把它翻来覆去地怼到灯下看了好几遍,细致的摸来摸去,那手感那气味还有发黄发脆的程度,是本老书无疑。
旁边吴禄看到我一系列动作后彻底震惊了“你啥时候把这个书顺出来了?!”
我冷笑道“如果还要等你知道,那么两个老头早就都明白过来了。”
吴禄感慨一句“鸡贼啊”
既然书不是伪造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这应该是后人仿造捕蛇者说的开头而作,就和语文里的仿写造句是一个道理。
再结合书的保存程度和柳宗元是唐朝人这一点,基本可以判定这是明清时期的产物,可究竟是何人而为,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我冥思苦想、脑洞宕然大开时,吴禄幽幽地来了一句“哎我说发小,你不是写的吗?那应该很通文理吧,你可以从这本书的脉络结构分析分析呗。”
我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似乎寻找到了一条新思路。
翻了翻书册前后,忽然之间觉得有点不妥,这本县志主要记载了古代贵州一带的风土人情和坊间传说,笔法较为散淡、不拘一格、怪诞瑰丽,虽是县志记载之类,但野史色彩浓厚,完全不像史学大家司马迁的那种客观严肃,字里行间弥漫着一股轻微的漫不经心和戏谑劲儿。
当然,整本书的谋篇布局和诸多要素,也是远远不能和笔力雄健的司马迁相提并论的,不过这属于作者能力问题,再此可以不论。
就单说这种写作风格,明明是弥漫全篇,可为什么独独漏掉了一处,这处就是“播州之野生异人,纹列缺而行似魅,触草木尽焚,以攻人,无御之者,时人谓之曰释”。
这句话本来是仿写自捕蛇者说,可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揣摩作者的意图我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因为这种结构能最大限度地交代清楚所述事物,真正做到客观公正、简洁明了。
这就有点像现在所写的说明文的意思了,可这又与整本书的写作风格大相径庭,如此一来,这句话在全书中就显得异常扎眼了。
而且,这句话的位置也佐证了我的想法它正巧处在第一页的正中间!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孩子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精彩的修辞句,然后硬生生的、一字一句地安在了自己的文章里,就是那么那么的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