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道：“你也有参军的经历，而且差点也经历了战争？”

“是。”郑健抽了口烟，眯起了眼睛，那是他一生里最激情燃烧的岁月：“上大学以前，家里托人找关系，让我未成年参军，当了三年海军。”

“呵呵，是吗，咱们有共同经历。”老男人笑道：‘我79年入伍，干了10年正营裁军转业。当时是在内.蒙717炮兵旅，你呢。听说你差点动真家伙？’

郑健努力挺直腰杆，像当年接受命令那样刚直：“是，96年到99年，我服役于东南省军区下辖某旅海军陆战队，96年，我部奉命作先头部队，我在尖刀连、尖刀班，要是战争真的打响，我将会第一个上岸，或第一批战死！”

“一家为国，民族英雄！可惜啊！”老男人吐出一圈烟，随后是沉重的叹息：“一晃又是十年，今天，你却成了国家的罪人，民族的罪人，人民的罪人！”

……

十年来，夜小烛，或者郑健，曾无数次回想起这个画面，从参军、打仗，到大学、硕士，参加工作、担任领导岗位，人生光辉灿烂，但仿佛从某一个早上开始，他的人生就开始了覆水难收的转变。天堂到地狱的差距也不过如此了。

从集团高官到阶下囚，从天之骄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转变只发生在一夜之间。

后来的事他记得不太清了，唯有这次谈话让他每每想起，心脏便立刻疼痛难当，谈话后，他在吃饭时心脏病突发，再然后，他就稀里糊涂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后悔吗？

说实话，他有点后悔。

后悔他是真正想做点事的，做点事的同时，又忘记了现实的基础。

……

可能活在自己梦里的郑健，在那次谈话的两年前，他因为几次连续的工作业绩受到上级赏识，加上各种额外的因素，他临危受命担任公司副总，在上级的授意下锐意对公司的业务线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砍掉了一批冗余人员。

其中包括类似他父亲这样不能提供太多价值的员工，又采取了包括增加研发收入，集中人力物力到最符合市场潮流的产品开拓，

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顶点，也是他日后灾祸的伏笔。但仅仅两年，利润还没完成翻番的目标，他手里拿着新的利润报表，看到上司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到门口员工家属的哭诉，他才意识到，他的人生，就此画上了一个句点。

但是他又庆幸，不管怎么说，他又有了新的人生起点。

这次的起点照样很低，而且乏善可陈，为了生存他选择成为巫师，那是这辈子的父亲留给他唯一的小便利，正如上一生借用父亲的关系进入某个集团那样。他也照样贫穷，照样努力工作，唯一不同的是他失去了很多昂扬的斗志和幼稚的激情。

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明白，原来设计到利益分配的事不是请客吃饭，有人赚就要有人赔，有时取决于智慧，有时取决于良心。

他也明白了，想留住最珍贵的东西未必需要通过权力和财富去挽留，那样或许会越来越来。但如果一无所有，珍惜的人和事务更不可能与你缠绵。

走少了一步天翻地覆，走多了一步万劫不复。

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他要继续走下去，在这个新的世界，把他上辈子没走到终点路彻底走完，不过这次，支撑他的绝不再是梦想和激情，而是绝对的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