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柜台前,那座叼宝碧玺貔貅好似守门的石狮,确叫人一进这店门便觉这店中不俗。柜台另一侧,临时打理出了一块空地,摆放上高一台阶的台子,供西虹在上架琴演奏。
今儿西虹不似在星月楼中,惯常弹奏的都是清幽缓慢的曲子。这会儿她指尖流动,拨出的琴音律动欢快,催促着人们心中热血雀跃。不多时,已有很多人看中了店中几样锦绸吆喝结账。
小二月已站在了柜台后。台面上,那枚她一眼欢喜的算盘被不断拨弄出清脆圆润声响。随着结账的人排起长龙,小二月笑容越是甜美灿烂。
这时,店中一处角落,梁凨璿凑近了梁允,轻声道:“二月小姐似跟皇弟不甚相熟,皇弟称呼还是不要太过亲近罢。”梁允横眉看向了梁凨璿,驳道:“皇兄怎知我与二月妹妹不熟?”不待梁凨璿答,又道,“皇兄才是,二月店铺开业,竟叫了青楼女子来贺,实是”说着,梁允摇了摇头,褒贬之词不表,面上却十足表现出了不苟同。
涉及西虹颜面,梁凨璿闭口不言,一双剑眉却忍不住皱起。
西虹本是清白女子,梁凨璿最是清楚。不过是因命运不公,才是沦落青楼,这本也是莫可奈何。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他的女人。梁凨璿很不喜梁允,或是任何人贬低了西虹。
一时间,梁允和梁凨璿双目相撞,各不相让,竟起剑拔弩张。
可能原本因为二位身份,店中客人多数平民都自觉退避。二人所在角落空旷,也就更引人注目。二人间气氛不对,很快便有很多人觉察。就连在门前柜台的小二月都觉察到了。
啧!小二月暗叹一声,瞧着许多人面上已起揣测,忙是招呼皮曲氏接管柜台算账,自个儿向着二人而去。
“两位殿下可是觉着我这店中有何处不妥?”小二月客气问询道。
梁凨璿忙道:“并无不妥。”率先调转开同梁允针锋视线。
小二月冲着梁凨璿一笑。
瞧着小二月对梁凨璿笑,梁允心中不快,却是指着一处柜台问道:“怎的这店中还卖胭脂?”
小二月顺着梁允所指看了一眼,回答道:“回殿下,我这店中确是兼卖胭脂。”说着,小二月又指向另一侧柜台,道,“殿下可见,那处柜台还空着,不过是暂时没能谈拢货源,也想兼卖年轻女儿家欢喜首饰。”
“哦?”梁凨璿听了心下一动,正要夸奖小二月才思独到。
不想,梁允抢先斥道:“术业有专攻,这店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卖,不免落了档次,还怕厚此薄彼。”
小二月没好气地瞟了梁允一眼。他不懂得她心思,她也懒得跟他多做解释。
梁凨璿这才得空说道:“小姐好心思,可是想专门针对年轻女儿家,做出这一间店面,可方便小姐们一次买足所需?”
“正是!”对上懂得她心思的梁凨璿,小二月顿又甜笑灿烂,解释道,“京中原本绸缎商铺几间,已是分去了大半城中生意。我再开一间,难免抢了别人家生意,或抢不过。为能取胜,总要有点新意。我年纪轻,自个儿也更懂得年轻女儿家心思。我这店里头卖的,大多就都是与我同龄女儿家该会欢喜之物。别出心裁能够引领潮流的衣衫样式、浅淡和鲜艳适合初用的胭脂、乖巧别致又不甚贵重的首饰。这些个,若能一次买齐,省得许多女儿家不常得出门,还要费时寻觅,走了许多店家或还不得。”
“所以你还特意请了梅红堂中几位学子来?”梁凨璿一语道破。
小二月俏皮地冲着梁凨璿眨了眨眼。确实,那几位交好的同学其实是她特意派人给送了请帖。不然,堂中学习繁忙,学生们本无空暇多关注市井。她这店铺开业,她们怕也不得而知。
顺着小二月视线瞧去。只见那几位小姐也都分别在柜台挑拣。只要是她们拿起过的样子,无论最终她们买或不买,都有人立即将那样式抢购一空。看来,梅红堂的学子眼光如何,当真对他人影响颇大。这第一日,缬彩坊开业就能引来梅红堂中的学子,这招牌该是不日就能打响。
这时,梁允忽然道:“你那首饰柜台的货源还没谈拢,巧我名下一间玉石铺子”
不等梁允说完,梁凨璿也道:“父皇刚赐我城外一座矿场,不如你我二人合作。”
“请殿下随我入内详谈。”小二月说着引梁凨璿向店后走去。
梁允一下子傻了眼,几欲举步跟上,终碍不下面子,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人一路相谈甚欢步入了店铺后身,都没有回头多看他一眼。好似他不存在似的。
小二月跟他不熟,是他自作多情,唤人过分亲密了。梁允又怎是不知,可被梁凨璿一语戳破。甚者,梁允再是迟钝,此时也终是看出,小二月似特别不喜他。为何?
带着这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梁允尴尬独自在店中踹步。他一路看过全部柜台上货物样式,不得不在心下承认。小二月眼光独到,这些货物不说十成十,该也是十成九都正中年轻女儿家欢心。只要是体贴自家女儿心思的,长辈们帮来挑选,也乐意买些物什回家讨女儿欢心。
正巧听到一旁两名中年男子议论。
“嗨呀,从前我都不敢帮女儿买东西。明明都是花了大价钱买了的,店家也说女儿家一定欢喜。可是回去,我那女儿却总嫌弃我眼光太老。女儿是说死也不穿。末了刚做好的衣裳又要改,只能给我那婆娘穿了。”
“这店里的衣裳或可买上一两件先回去给我们女儿瞅瞅,说不定当真欢喜。毕竟我瞅那掌柜的年纪跟我女儿差不多,这店里卖的样式跟她自个儿穿的也差不多。她穿着好看,我女儿穿着该也好看。”
“哟!这店里还卖胭脂。”
“我瞅瞅。嗯”这男子拿起几盒胭脂样子瞅着点了点头,叹道,“我那女儿才刚学人涂抹胭脂,自个儿不晓得在哪个街边小摊买了几盒。我和夫人一问价钱,就知道她是被人骗了。夫人说,粉质那么粗陋的胭脂,又怎值那么高的价钱。最坏的,我女儿涂上那胭脂跟眼睛被人打肿了似的,说她太艳了她还不听。”
“这胭脂好啊!”另一个男子用手指捻了一点粉,两指揉了揉,说,“挺细的,而且颜色淡,可叫我那女儿涂了看看。”
说罢,两名男子皆挑了两盒颜色可淡的嫩粉胭脂。而且两名男子相视一笑,笑容都有些贼。
梁允瞧着他们挑中的胭脂颜色,心想,涂了怕是跟没涂似的。哦!梁允恍悟。这当父亲的,其实都不喜自家女儿浓妆艳抹。这店里卖的胭脂大多清淡,可不就讨了老父亲的欢心,都乐意做主给自家女儿买回去试试。省得女儿在外头被人骗了,还胡抹瞎抹的,把自个儿涂成了个大花猫,狐媚精子似的。
梁允微眯了眼睛,目光一闪。看来小二月心思当真精妙周全,甚至还为年轻的女儿家考虑好了家中父母的欢喜。要知,好些女儿家无论自己欢喜,多还要看家中父母长辈脸色。这店里头卖的,不但能叫女儿家欢喜,还能讨了她们家中父母长辈同意欢喜,真可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