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五年,七月初二,宜祭祀、破土,忌婚嫁
在金陵城郊的李家祠堂,一群人进进出出,有割草的,有泼水抑尘的,有爬上梯子更换帷帐的。祠堂前的桌子被擦得一尘不染。二少爷李睿前后查看,时不时指指点点,李宪和李旭却坐在东厢房,惬意的品味文秀泡的碧螺春。时不时砸吧一下嘴,看上去好不舒坦。
这时,李睿从门外走进来,二话没说,端起茶壶走到厢房的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去,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脸色不渝的看着两兄弟。
“我在祠堂忙里忙外,你们两却在这品茶聊天,这可是兄弟之道?”
身为老三,奉承话自然是李旭来。只见李旭笑嘻嘻得从太师椅跳下来,伸手作揖道:”辛苦二兄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和大哥。大哥差事以毕,我的差事却还没开始,那些物件眼看还没运来,趁此闲暇和大哥在此歇息一番,一会也好去给二哥帮忙。“
”哪里还有事情要你们帮忙。“李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了下去,看来的确是渴得紧。
”三少爷,车到了,崔管事打发人来问是现在就卸下来还是等到午饭后。“芸香走进门来,冲三位少爷行了个万福,开口道。
“就现在卸下来,午后祭祀都快开始了,哪有时间摆放祭品。”李旭摇摇头,又转过去对李宪和李睿说:“两位哥哥,我得在祠堂内摆放祭品,外面车子就有劳两位哥哥照看了。”
走出厢房,李宪和李睿来到马车旁,开始清点卸下来的器皿和祭品。李旭则来到祠堂内,指挥下人们将祭祀所需物品一一摆放整齐。话说李旭本身就是一个有些强迫症的人,东西没有摆放到位就会不舒服,倒是适合做这一项工作。
忙了一上午,在管事家里吃过一顿午饭,李旭安排人在祠堂守着,免得那些祭品被老鼠给啃了,又拜托吴管事在村口守着,要他一见到车队立马回来报信。然后和李宪李睿找了个干净铺子,合衣睡了上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旭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人大喊:“三位少爷,老爷们来了。”李旭勉强翻了个身,起身揉了揉眼睛。宝儿端进来一盆水让三位少爷洗把脸。清理好之后,李旭便跟着李宪李睿走向村口准备迎接大伯三叔还有自己的父亲。
一条长长的车队慢慢靠近村口,打头是大伯父的仪仗,“曹国公”,“左柱国”,“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太子太师”一大串牌子眼花缭乱。除了曹国公的牌子,其余都是这次靖难大伯获得的新头衔。
“前军都督府左都督”,这是父亲的仪仗,不过比起大伯来还是要寒酸许多,只是这块牌子也代表了父亲的勋卫统领身份。李旭不求牌子能多几块,只求两年后自己还能自由自在,不至于沦落到被圈禁的下场。
“中都留守司留守”,这应该是三叔的官衔了,不过李旭很好奇,三叔李芳英是怎么逃过那场弹劾的,历史上也似乎没有留下多少资料。
车队停下,李宪带着李睿和李旭上前作揖。大伯着麒麟锦袍,一身英武气息。只是脸上那股得意的神色掩饰不下去。身后出来的是大伯的儿子李修成,也算是李家房的嫡长子。不过李家三房已然分家,不再按年纪计算儿子辈的排行。不然李旭得算是四少爷了。
李景隆下车来,看着作揖行礼的二房三兄弟,点点头,没有什么表示,便自顾自的走开。倒是李修成下车后规规矩矩的向哥仨还了一礼。后面下车的李增枝和李芳英看到这个情形,眉头都不可觉得微微一皱,不过两人没说什么,只是和三兄弟聊了几句,无非是操持辛苦之类的话,之后就向祠堂走去。
“都准备好了吗?”李增枝回头问李宪,李宪连忙上前,低头说:“已准备妥当,我和族里的人一一检查过。”李增枝点点头:“这次你们辛苦。”
走进祠堂,李景隆站在最前面,李增枝和李芳英落后半步,之后便是李修成李宪他们一辈的兄弟,因为自古以来,女人是不可以进家族祠堂的,所以这次全是李姓男丁。
族老将香分成了四支一份,递给了每个人一份。这里也是有讲究的,老话说“神三鬼四”,也就是说敬菩萨之类的神要三炷香,要是上坟拜祖宗,则需要四支香。李景隆带着族人拜了三拜,上前将香插在崭新的香炉内。接着便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绢布,大声的念起祭文。李旭觉得这篇祭文估计李景隆府上的儒生写的,无非就是向祖宗通告世道变迁和后辈的功劳。却写的晦涩不已,反正李景隆念了得有半个时辰,李旭的膝盖都跪的有些疼了。
“今告先祖,咸使闻之。不求厚禄,泽庇后人。黄泉有知,伏惟尚飨。”好大一会,李景隆终于念完了祭文,接着就将祭文一卷,投入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盆。后退一步,下跪俯身,所有族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李景隆喊了一声“毕”。大家这才站起身来。
李景隆转过身来,看着李氏族人,训示道:“本公深受皇恩,锄朝堂之奸佞,扶大厦之将倾。今皇帝继位,许本公以重任。本公日以继夜,不敢懈怠。家族之事,本已无心操持,但凡我李氏族人,须得谨记规矩二字,做规矩之人,行规矩之事。但凡有逾距者,本公容不得他,国法也容不得他。各位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