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名身材高壮的通传离开,镇湖司内再度恢复平静。
季慎坐在四轮车上,双手搭着椅臂,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椅臂末端,时而凝眸思索,时而斜睨一眼左前方那座巨大的上京城沙盘,他在心中推算南山牧野接下来会去哪儿。
“报!不良帅秦朝远请求拜见!”
正当季慎推演之时,却听门口有传事朗声诵念。
季慎眉毛微挑,正色说道:“请他进来!”
话音落后不久,从门口走进来一个魁梧男人,他身姿挺拔,龙骧虎步,斜挎一柄陌刀,腰悬古铜令牌,上刻“帅”印,眉宇沉凝,脸上有一道伤疤斜掠而过,自左眼角到右颌,令他看起来有几分凶恶。
一路行来,他看似目不斜视,却早已将厅堂内部都打量了个遍,最后,他的目光扫过那名貌美侍女,落在了此间主人季慎的身上。
向前走了几步,他单膝跪下行礼:“长安县不良帅秦朝远见过季大人!”
“请起!”
季慎低眉看向秦朝远,身子微微前倾,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秦帅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他对于秦朝远能够找来这里并不奇怪,虽说镇湖司是一个挂名在刑部名下的秘密机构,绝大多数朝臣都不知道镇湖司的存在,但是近些日子,镇湖司如此规模巨大且毫无顾忌地调动上京城内的不良人,秦朝远身为长安县不良人的主帅,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季慎将审视的目光投向秦朝远,后者听见他的话,站了起来,随手掸去膝盖上的灰尘,一手扶住斜挎陌刀,语气笃定地说道:“我有你们想要的情报。”
“什么?”
“你们通缉的那个人,他在鬼市。”
“你怎么知道?”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秦朝远嘴角微掀,“季大人如此毫无顾忌地燃起狼烟,应该是想要打草惊蛇,蛇有没有惊到我不知道,不过却有一些其他的鼠蚁虫虱被大人您吓到了。
我的暗桩告诉我,他们将这些狼烟当成了朝廷发起进攻的号角,以为朝廷这是打算对他们进行新一轮清剿,现在统统往鬼市逃了。
如此混乱的局势,只要大人你想抓的那人不蠢不笨,一定会趁乱离开,只不过,现今全城戒备,他绝无可能从城门走,偌大个上京城,剩下的唯一出口,恐怕也只有鬼市了。”
“鬼市……”
听完秦朝远的分析,季慎沉吟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问道:“秦帅来我这里,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
“当然!”
秦朝远双手抱胸,嘴角掀起的弧度更甚,说道:“我能帮你们抓住他。”
“呵呵——”
话音刚落,角落里就有冷笑传来,秦朝远扭头看去。
一个散发男人坐在那里独自饮茶,腰间悬刀,半个胸膛缠满了白布,星星点点的血色透出,正是那日偷袭未遂反遭重创的千牛卫统领黄天行。
此时他正斜眼看着秦朝远,嘴角挂着讥讽笑意,以他的能耐都没能抓住南山牧野,区区一个长安县不良帅竟敢大放厥词,当真是笑杀众人。
看到那冷笑声原来是来自这位最近已沦为上京笑柄的黄统领,秦朝远心里嗤笑一声,表面上却是微微弯腰,向黄天行拱了拱手,说道:“见过黄统领。”
见黄天行依旧在冷笑,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秦朝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道:“黄统领也许是理解错了,在下是说帮你们抓住那人。”
他在‘帮’字上下了重音,说道:“在场众人,任何一位都远非我所能比,单说单打独斗,我就不是您的对手,再说率兵打仗,跟袁将军一比,我就是地上的蝼蚁,即便是秦某颇有几分把握的缉贼拿盗,有季慎大人在这里,我也不敢班门弄斧。”
“在下的意思,只是想替几位大人提供情报,略尽绵薄之力而已,黄统领莫要误会。”
“呵呵——”
黄天行依旧在冷笑,只不过脸色好转了稍许,显然秦朝远这一番马屁拍在了他的心坎,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之所以先前态度那么恶劣,既是因为身上负伤,疼痛烧心,也是因为秦朝远那句话过于狂妄,连他都拿不下南山牧野,一个不良帅却大放狂言,说他能抓住,岂不是说他堂堂千牛卫统领,从三品武官,比不上一个无品、不入武夫阶的捕快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