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离了这婉清的房,挪步到那走廊里去瞧上一瞧,听上一听,那可就什么人儿都瞧得见,什么音儿都闻得清楚,一派嘈杂模样。
毕竟,此地儿本就是那寻欢问柳处,像那洋人般,纯粹来听一曲儿评弹之人,又多得上几个来?
怕是没那几个傻玩意儿来,说道这男人啊,谁不愿听这娇鸾莺语,要听戏,听评弹,谁犯得着来这地儿听,去哪戏园子里听得你耳朵犯起茧子来,都无人阻你。
什么地儿,干什么事,这才像样,若都像那洋人般,这红楼,岂不会乱了套来。
人人都去学那琵琶语,评弹词儿,不用哄陪这男人,讨这男人的高兴,那些个女子们定会拍手称快,甚至会去那佛寺中烧高香来,可这些老妈子们,那些个大老爷们儿们愿意吗?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现实便也就摆在那儿,这些红楼女子们,还不是得陪着这些男人一起尽兴玩儿,毕竟儿要让那男人们乐呵起来了,她们的日子,才可好过得起来。
再入那婉清的房去瞧,洋人掏出了一本小本子来,似乎是在记录着什么。
虽说婉清也认得几个字,可认得的,都是那汉字。
她微抬着眉眼装作不经意的瞥去,瞧见了那小本子上记录了些歪歪扭扭的字符,她不懂这洋人的文字,便就收回了眼来。
曲罢,弦停,婉清收起了琵琶,整理了一番妆容,将额上的发丝垂下几缕,掩住了那结痂的疤痕。
此时的洋人拿着那小本儿,合着眼,缓缓摇着头,似沉浸在了方才的韵味儿中,如今儿还未回过神来。
“公子您...”
婉清近了几步,依在那洋人的身旁,轻声细语的问道。
“好!好!好!”
那洋人突然睁开了眼来,连说三声好后,猛拍了那木凳一角,腾地一下立了起来。
这惊然一举,可着实将那婉清吓着不轻,她朝后连连退着五步有余儿,直至倚在了那绘着仕女的墙儿边,方才止住了步伐。
“抱,抱歉,我,太激动了。”
洋人回过了神,瞧见了扶着那墙柱子,抚胸的婉清,上前连连致着欠意,好似一个做了错事的孩童。
“莫这般,若公子这样使,这可折煞了小女子我,小女子我本不该去搅扰公子的,该是小女子我做错了事,还请公子责罚。”
洋人不知眼前的女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瞧见了她那暗伤的神情,欲弓下去的身子。
“不,不要这样...”
那洋人面色本就白亮,此时一时想说的话堵在了嘴边,胀红的一张脸分外引人注目。
他将那小本儿收入袋内,尔后将那婉清扶将而起。
两人、四目,互相瞧着,那婉清抵不过洋人的眼神,先一步垂了头,那洋人瞧见婉清一脸的羞意,也将头别了开来。
“公子,若您乏累了,我便扶您去那床上歇歇,床上软些,这硬木板凳抵不上那半分来。”
两人僵持着那动作儿有了些时辰,那洋人手心儿内出了汗,婉清这般半曲着身子也有些酸软,遂对着她面前的洋人问道。
“不,不,不。”
那洋人连连挥着手,示意无需到那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