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如意离开长安,吕后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暂时松下来。她长喘一口气,余恨未消地说:“老娘总算把瘟神挤兑走了。”
“皇后不要高兴得太早。”天天与吕后形影不离,打得火热的辟阳侯审食其像一只馋猫,赖在长乐宫椒房殿里。他望着吕后一张长脸,别有用心地说:“太子的地位似乎不可动摇,其实皇上的心不在他身上,也许皇上迫于群臣的压力临时让步,但皇上想要办成的事,迟早会千方百计、百计千方、拐弯抹角、想法设法办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
“皇上与那个狐狸精床第的恩爱云深雨浓,焉有耳根子不犯软之理?”刘邦对年轻漂亮女人的欲望永远难以满足,吕后人老珠黄,已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他与吕后长期分居,很少有同枕交股的生活。吕后晓得靠恣色拢住他的可能性荡然无存,也正因为如此,吕后对独占宠爱的戚夫人耿耿于怀。
对心胸宽阔的男人讲,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那么对心胸狭隘的女人讲,占夫之恨又岂能听之任之。这种失去丈夫宠爱的精神煎熬对吕后无异是一种无情的折磨,她一个人经常独守孤帏,饱尝不是寡妇又胜似寡妇的滋味,她与刘邦名义上还是夫妻名份,但名存实亡,她没有像那种固守妇道的女性保持自己贞节防线,在众多的男性中,她挑选神采英嶷而且忠实不渝的审食其,作为感情上的补偿。
“皇上能到处搞漂亮女人,皇后又何尝不能找一个男宠聊慰孤独的情怀。”她经常用这种念头来平衡自己失落的心理。
审食其确实能够胜任情夫的使命,他的出现给吕后带来一种莫大的欢乐,甚至是刘邦难以给吕后带来的欢乐。当然在男人统治的天下,吕后还不想失掉皇后职衔,还不能堂而皇之公开与审食其姘居,她只能在暗地,背着刘邦,干一些世人认为偷鸡摸狗的欢娱情事,她冷笑着暗语:“皇帝呀,皇帝,是你天天不沾吕娥姁的身子,不是吕娥姁有意背叛你,另寻新欢,咱俩算彼此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不能单纯怨戚夫人独房擅宠,我那外甥太子盈治国能力也真的不如如意,皇上的眼力没有错。”吕泽一想起刘邦废太子时的固执劲儿,后脊梁骨顿时冒起一股寒意:“回忆起皇上不惜斩杀外戚,着实让人后怕,要不是周昌那愣小子,十个太子也被废黜了。”
“皇上绝情,竟然发展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吕后的妹妹吕媭是樊哙的老婆,她的长相酷象吕后,不愧一个模子里托出来的,一谈起皇帝,咬着紫红色的嘴唇,恶狠狠地说:“樊哙在战争年代出了多大的力,皇上为讨好戚夫人那个狐狸精,一翻脸说杀就杀。”
她哼一哼鼻子,扭着肥臀,很风骚地凑近吕后,不怀好意说:“你那个宝贝儿子太不争气,刘如意快把他推翻了,他依然与人家套近乎,整天兄长弟短地泡在一块儿,这次如意到赵国封地就藩,还自作多情地跑去送行。”
“我深有同感。”审食其经吕媭这么一窜掇,不由诉起怨来,“太子盈对如意等几个兄弟,比对我们几个厚道,上次在雪地里,我本来好心好意顾怜他,没想到他对我横眉冷对,似乎我欠着他什么。”
“天天与小孩子一般见识,能成什么气候。”吕后听到三个人在议论儿子刘盈的毛病,瘦削的脸拉得更长,拉得更难看,刘盈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再有天大的毛病,对自己来说,也是一块香饽饽。
想到这里,她既愠怒,而又一针见血指出:“甭看我这个儿子不成器,但他将来就是我们吕家所依靠的参天大树,有他在,我们吕家就兴旺发达,没有他,我们统统完蛋。”
“我们不是不懂,我们对太子抱着殷切期望,为保全他的太子地位,我们几个险些儿丢掉脑袋,也正因为我们爱他爱得深,所以我们对他的要求不能不高。”吕泽看到妹子不爱听别人的指责,耐着性子解释道:“皇后护犊子,我们能够理解。”
“刘如意远离长安,这个威胁已经解除,戚夫人凭着美丽的姿色,在皇上身边极尽狐媚笼络的手段,皇上护着她,宠着她,我们拿她没有办法,说不定何时皇帝心血来潮,重弹废立旧调,我们将如何措置?”审食其忧郁的目光落在吕后那张灰蒙蒙的脸上,不失分寸地提出自己的忧虑。
“食其,你是说我们最大的危胁莫过于皇上。”吕后目光灼灼,看着审食其,逐字逐句地问:“可有万全之策?”
审食其摇摇头,陷入沉默。
吕媭脑子里蓦然冒出一个狠辣的主意,鼓足勇气说:“妹妹倒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不管你说对说错,我都不怪罪你。”
“干脆起兵干掉皇上和戚夫人。”
“胡闹。”吕后申斥她的妹妹,实际上她也想过这个办法,只不过觉得不合适,才没有敢乱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吕媭仍然喋喋不休。
“住嘴,你想让吕家灭族吗?弑君篡位,像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甭说没有胜算,即使成功,也会惹来天下人的讨伐。”吕后气急败坏地吵她的妹妹。
吕媭撅着嘴,坐到一边,不吭气。
一会儿,审食其站起来,慢悠悠地说:“皇后,我倒有一个主意。”
“嗯。”吕后示意审食其往下说。
“我们脑子笨拙,想不出高明计策,有一个智囊,他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谁呀?”吕后似乎猜到审食其所说的那个人。
“三杰之一——留侯张良。”
“要想出万全之策,非此人不可。”吕后怒颜稍霁,一朵彩霞似的笑纹展现在那张长脸上,用恳求的口气对吕泽说:“哥,我托你拜访张良,以求保全太子之策。”
吕泽没有应承,推辞说:“皇后,不是我怕辛苦,我觉得我在张良心目中人微言轻,恐难打动他。”
“那你说咱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