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壮观的下面呢?”
“水太混,浪太急,不能说不是一种缺憾。”刘恒略思一下,无所顾忌地畅叙出来。
“那也没有宫中混沌,没有宫中险急。”薄姬机警地瞥一眼驿丞和侍卫,声音压得除了刘恒能听见,一语双关,意味深长。
“娘,此刻你的心情如何?”聪明的刘恒马上理解薄姬的用意,用同样低的声音问薄姬。
“娘此时的心情犹如一去不复还的河水,再也不想回那座令娘闷闷不乐的长乐宫。”薄姬凝视滔滔东逝的河水,发出一句慨叹。
刘恒默默向西遥望,只见远处山脉高低起伏,绵延相连,黑魆魆的山遮断他的视线,刘恒有些郁闷,喃喃自语:“大山呀,你太无情,你用巍峨的山体挡住我的双眼,使我望不见生活了八年的长安,那里有我的欢乐,那里有我的忧愁,那里有我童年金色的梦幻,那里留下我刻苦攻读的美好身影。再见了长安,再见了长乐宫。”
大约两刻钟功夫,船抵达北岸。驿丞向刘恒跪拜:“代王,鄙臣的差使至此结束,祝代王一路顺风。”
“你的差使办得不错,严谨忠实。回去好好干,将来定有出头之日。”刘恒当着众人,不吝褒赐。
“谢代王夸奖。”驿丞拜别刘恒,登上官船,返回南岸。
刘恒刚要上车,一声代王的呼唤把他的目光吸引过去,只见宋昌、张武、王敏三个人正朝着他笑。他不由一阵惊喜,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三个朋友呼天抢地,呼啦拥上前,把刘恒围在中间。王敏满脸带着灿烂的笑容回答:“奉张丞相之令,我们在此恭候两天。”
薄姬不认识他们,心想刘恒平时呆在宫中与谁都没有交往,看他们彼此十分熟悉、十分友好的样子,心里有些儿纳闷,不禁柔语问道:“恒儿,这三个是谁呀?”
“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去年我与舅舅微服私访时结识的三个朋友,宋昌,张武,王敏。”
宋昌、张武、王敏一字儿排开,跪在地上,向薄姬叩头:“拜见娘娘。”
薄姬看着三个可爱的少年,和悦地说:“既然是刘恒的朋友,快快请起吧。”
“你所说的张丞相,是哪个张丞相?”因为临行时刘邦并没有给刘恒交代谁是他的丞相,刘恒当时又没有问,所以他不知道哪个张丞相就在情理之中。
宋昌没想到刘恒马虎到竟然不知道谁是他的丞相,觉得这位王爷粗心得几乎有些可爱:“能有哪个张丞相,就是计相大人张苍呗,他奉皇帝之命,作你的丞相,难道你不知道吗?他知道你到雒阳向皇帝告辞,特意嘱令我们三人,在黄河北渡恭迎你。”
“父皇英明。”刘恒把纤细的小手加在明亮的额头,欣喜之情溢于那张英俊的小脸蛋,高兴地说:“张苍佐孤,不亚于伊尹、周公。”
听说张苍为代国丞相,薄姬由衷感到欣慰,她不得不佩服刘邦的安排。仔细比较一下几个封王的丞相,辅助齐王刘肥,用能臣曹参,辅助赵王刘如意,用直臣周昌,如今派多才多艺、崇尚黄老学说的张苍辅助刘恒。张苍忠恤体国,贤明能干,在诸大臣中是一个吹拉弹唱、无所不能的乐天派,不像那些武大三粗的武夫,只知道粗喉咙大嗓门,不懂礼节。王与相可谓志同道合,相得益彰。看来皇帝对她绝情绝义,对儿子却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薄姬不由甜甜地一笑,轻声叹道:“苍天有眼,我儿可谓得人,我们母子俩也算落了一头。仅冲这一点,我也不能鸡肠小肚,记恨皇上,况且记恨皇上又有何用?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曾几何时,薄姬心里结着疙瘩,郁郁寡欢,一直想不开,今天一旦豁然解开这些疙瘩,顿时忘记了几天来的忧愁。她朝几个孩子扬扬手,高兴地说:“孩子们,让我们到代地去吧。”
几个孩子欢天喜地跃上马,在侍卫的夹送下,随在刘恒的车后,向北方滚滚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