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要进村子,谁也不准张扬,不准扰民。”刘恒把张苍叫至车前,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吧。”张苍勒住马缰绳,等五名侍卫近前,命令说:“代王有令,进村后让你们慢慢走,免得撞住老百姓。”
五名侍卫在马鞍上抱拳应诺:“谨遵代王之命。”
一行人不慌不忙地走进小村庄,按常规讲,他们的出现应该特别吸引人的眼球。刘恒的车队虽然简朴,但能坐上几匹骏马拉的车,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里,那是很奢侈很耀眼的。再看看五名侍卫,一个个骑着雄竣的宝驹,腰悬宝剑,气宇轩昂,生龙活虎。然而,村子静得出奇,没有夹道欢迎的人群,甚至连好奇打探的人都没有,刘恒惊诧了,张苍等几个人惊诧了。
“停车。”刘恒厉声喝道,驭手“吁”一声勒住缰绳,刘恒从车上跳下来,迷惘地环望周围,路旁几座歪歪扭扭的草屋映入他的眼帘,大街小巷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人住。他向张苍摆摆手,张苍近前问:“代王有何吩咐?”
“丞相,这村子好奇怪哟。”
“臣也感到奇怪。”
张苍眼角细细的尾纹不易发现地轻轻颤动,低声说:“臣不相信有村子没有人,有村子肯定有人。”
他见宋昌稳坐在马鞍上原地盘桓,一股子气冲上脑门说:“宋昌,代王都下车了,你还大模大样骑在马上,你有眼色没有?”
宋昌受到张苍的喝斥,迅即跳下马,把马栓在树桩上,五名侍卫纷纷找一个地方,把自己的马拴住。
“咱们到百姓家中,看能不能找一个人聊聊。”刘恒声音低沉地说。
“臣去找里正,一问便知。”宋昌觉得刘恒能到村中已经降尊纡贵,亲自到农户中成何体统。
听了宋昌的话,刘恒沉下脸,生气地说:“孤既来私访民情,不到百姓家中,孤来干什么?”
宋昌一看代王脸色严肃,不像给他开玩笑,到嘴的话硬咽回去。
刘恒自觉言重,调控一下情绪,声音尽量变得柔和:“大家原地待命,孤与张苍、宋昌同行。”
张苍领头,刘恒居中,宋昌殿后,王臣三人走进一条狭窄的胡同,胡同里没住几户,清一色破篱笆扎成的围墙,茅草铺顶的屋子,在和煦阳光照耀下,显得那样寒伧。
他们走进一个没有大门的茅草院,只见泥坯砌成的墙透着大小不等的洞孔,院子里野草经久未修,几个灰色的老鼠公然在其间跑动,看到他们,好像没有见到他们一样,照样嬉戏。
宋昌推开一扇破旧不堪的屋门,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刘恒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踏进屋门的一只脚不由自主收回来。
张苍干咳两声,冲里边喊道:“有人吗?”他连喊三声,没有应答声。
刘恒向宋昌使一个眼色,宋昌会意,走进里屋,片刻跑了出来,抖落落在布衫上的灰尘和跳蚤,失望地说:“屋中无人。”
三个人没辙了,刚要转身离开,一个老汉背着锄,走进院子,用惊异的目光盯着他们,怯生生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老爹你不用怕。”宋昌看老汉一脸疑云,用和缓的语气说:“这是代王,这是张丞相,我们路过此地,想找你聊一聊。”
“代王?张丞相?”老汉根本不相信宋昌的话,花白胡子抖动一下说:“这还没有到秋天,还没有到交租子的时节。”
“老爹,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催租子的,我们找你,想了解一下当地民情。”宋昌对老汉所答非所问感到一阵好笑。
“见了代王,还不下跪行礼?”张苍声音不高,却含着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
老汉身上一个激灵,机械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草民郭丰无礼,不知代王驾到,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老爹请起。”刘恒扶起老汉,像遇到亲人一样,丝毫不摆国王的架子,和气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郭家庄。”
一个国王能到一个贫穷的农舍,让这位从未见过世面的老汉受宠若惊,不知所措,肚子里似乎有千言万语,看见他们的代王,却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