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吕两族斗争加剧,朝廷一些重臣如陈平、周勃、灌婴也想兴刘灭吕,但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只要太后吕雉在一天,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刘章在朝廷宴会上的勇敢表现让刘姓家族的人看到一线曙光和希望,也让朝廷大臣们为之一振,他们暗中加强联络,试图有所作为,其中太中大夫陆贾应运而成为他们之间秘密联络人。
陆贾的政治外交才能在当时被公认为一流水平,他把自己积蓄的一千金均分给自己的儿子,然后佩挂一把旧剑,赶乘一辆破车,交游于士大夫之间,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凭着老关系,整日里不缺吃,不缺喝,倒也逍遥自在,其乐融融。
对吕姓家族倒行逆施的行为,他看在眼里,气在心头,经过长时间的思索,认为丞相陈平是遏制吕姓、匡复汉室的关键人物。为此,他经常出入陈平的相府,与守门的家奴混得很熟,一般情况下,他不用奴仆通报,便可直入相府。
这天,他乘着那辆破车,直抵相府门前,跳下来,停在一边,冲守门的家奴一笑,问道:“陈丞相在吗?”
“在。”守门的家奴知道陆贾与主人的关系,进去通报,会遭到主人的埋怨,便朝陆贾挤挤眼,扮个鬼脸,往里一摆手:“陆大夫,请进。”
陆贾拍拍守门奴仆的肩膀头,高兴地说:“还是你小子有眼色。”言毕,大步进入相府。
陆贾畅通无阻地步入陈平的书房,只见陈平一个人立在书架前,十分专注地苦思冥想,连陆贾的到来也没有察觉。
陆贾悄悄地走至陈平的身后,憋不住哈哈一笑说:“大白天丞相在想什么?”
陈平抬头一看,见是陆贾,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陆大夫,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我了,请坐。”
“丞相近来如何?”陆贾关心地问。
陈平轻声叹气:“不怕你笑话,沉湎酒色,浑浑噩噩,无所事事。”
“丞相沉湎酒色,用意非同寻常吧?”
“噢。”陈平沉湎酒色原意为避免吕太后的猜忌,故意装出胸无大志、随波逐流、及时行乐的样子,没成想被陆贾一眼识破,于是,他哈哈大笑,巧为掩饰说:“人生短暂,何必自寻烦恼。”
“越来越深沉,越来越不老实。”陆贾一针见血地揭破陈平的老底:“如果我没有猜错,丞相这是在韬光养晦,蓄势待发。”
“嗯。”陈平右手捂住前胸,慨叹道:“知我者,陆大夫也,厉害,厉害呀。”
两个老朋友坐定后,陆贾含蓄地问:“丞相为何而忧?”
“太后临朝,吕姓猖獗,眼看着高祖创立的基业要易姓,我身为丞相,焉能不忧?”陈平皱着眉头,道出自己的心思。
“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在安邦定国方面,陆贾确有过人之处,点拨陈平道:“丞相何不找绛侯一议?”
提到绛侯周勃,陈平面露难色,良久不语。
陆贾何等精细,他见陈平有为难之处,便问道:“丞相有难言之隐?”
在陆贾的追问下,陈平不得不说出他与周勃的矛盾:“不瞒陆大夫,我刚到高祖麾下时,因为游说敌方囊中羞涩,不合收受一些赆仪,被周勃、灌婴等一些将领告发到高祖处,后来我费尽周折,方才在高祖面前说清,从此双方结下不解的冤仇。”
“那上次你们抓樊哙,不也合作得很默契吗?”
“上次有高祖的谕旨,我们谁敢违拗?”陈平喟然长叹:“我们之间貌合神离,他防着我,我防着他,要想同心同德谋一番大事,无异于白日做梦。”
“将相不和,天下危殆。”陆贾随即给陈平指出丞相与太尉不和的危害性,明确地告诉他:“你必须千方百计与绛侯和好。”
“我想与绛侯和好,但绛侯想不想与我和好,能不能与我和好,不得而知呀。”陈平说出自己的担忧。
“还记得蔺相如与廉颇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
“蔺相如主动避让,高风亮节,被传为千秋佳话。”
“廉颇知错即改,负荆请罪,又何尝不是正人君子!”
“在刘姓天下危亡之际,只要你肯主动迈出第一步,我想绛侯必有同感,他会抛弃前嫌,与你握手言和,肯定会重演一场将相和的好戏。”为了消除陈平与周勃之间的矛盾,陆贾向陈平指出,他与周勃之间的矛盾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矛盾,苦口婆心劝说他要主动些,要以大局为重:“况且你与绛侯之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与振兴汉室相比,何足挂齿,你应该大度一些才好。”
陆贾一席话说得陈平心服口服,频频点头说:“有道理,眼前也只有此法。”
两个谋国重臣所见略同,一拍即合,在太后活着的时候,便开始算计吕姓家族,不能不说胆大包天。陆贾在相府里整整盘桓一天,酒也醉,饭也饱,才心满意足返回家。
时隔几日,群臣散朝后,三三两两走出宫殿,陈平在人群堆中瞅见周勃,疾步上前,抱拳施礼:“太尉有空闲时间吗?”
憨厚的周勃还礼道:“谁找我没时间,丞相找我,还能没时间?”
“我想请太尉到府上一叙,可好?”陈平笑眯眯的,主动邀请周勃。
陈平与周勃素无往来,今天陈平突然邀请周勃到府上叙旧,好比太阳从西边出来,周勃有些儿纳闷,想推辞不去,又考虑陈平乃当朝首辅大臣,不能不给一个面子,他当然忘不了当初与灌婴告发陈平的情形,时间虽过去多年,但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