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川弯下腰,想把牌子给扶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仔细一看,发现告示牌底部的周围堆着一些泥土和碎草叶,能留下这种痕迹,很像是在之前它就被人给拎出来过似的。
云宿川双手抓住牌子的上半部,左右晃了两下,再向上一提,告示牌就整个被他给拎出来了。
他将牌子上下打量片刻,眸光微微一凝。
在一连串真真假假的新闻与线索当中,“寻找穿越者”的第三场比赛如期开始。
这一次,江维和柏向伟双双缺席,对于参赛选手来说,江维的行为直接等同于自动弃权,而柏向伟原本的评审位置,坐上了另外一名姓吴的教授。
江灼这几天一直没在大赛组委会安排的地方住,到了地方之后,眼见正面入口围着不少记者,他便直接熟门熟路绕到了比赛场地后面的小胡同处,跃身而起,足尖在墙面上一点借力,眼看就要轻飘飘地翻墙而入。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正好有人喊了他一声:“小灼。”
江灼一口气提到一半,冷不丁被这么一叫,直接就掉下来了。
这自然摔不着他,江灼落了地后退几步化解冲劲,感觉身后有双手扶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肘子。
云宿川根本就不躲,被江灼那一胳膊肘砸在了胸口上之后,才“哎呀”一声向后退开,低笑道:“你要打死我啊。”
“滚!”江灼站稳之后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吓唬我。”
云宿川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故意的。”
江灼“呸”了一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云宿川气道:“我总共才刚回国几天?能不能把你的嫌弃稍微遮遮!过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江灼见他不像开玩笑,还有些诧异:“你还真有正经事。”
云宿川扯着他道:“废话,我最是个正经人了。快走快走,一会别耽误你比赛。”
他把江灼领到自己的车边,从车子的后备箱当中拿出了一个通常应该立在草坪上的告示牌。
江灼:“干嘛?”
云宿川道:“我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他双指并拢,在牌子表面上虚虚划过,念道:“血气藏煞,阴秽显形!”
随着云宿川的动作,牌子上浮起了一层光亮,其他的地方都是白色的,唯有埋在泥土当中的底部隐隐带着暗红。
江灼的脸色也转为凝重,说道:“东西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云宿川道:“景越山庄外面,邵棋死亡的第一现场不远处,我无意中发现这玩意松动了,拔出来一看,结果发现这牌子的底部居然沾了血煞之气。”
江灼看了云宿川一眼:“你怀疑这个牌子就是砸死邵棋的真正凶器?”
云宿川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警方一直没有找到作案工具,这东西又恰好出现在凶案现场附近,跟邵棋的死法也对的上,这些总不能都是巧合。我拿来给你看看,一会会有特殊案件组的同事过来取。”
江灼道:“上面的指纹?”
云宿川道:“不知道是被擦了还是被雨水冲没了,反正是没有。”
他发现凶器之后,先按照惯例程序通知了公安局,警察们进行采样取证之后,又因为卷宗在特殊案件组,所以牌子重新被云宿川给带出来转交了。
江灼打个响指,云宿川弄出来的那层光亮就不见了,他戴上对方递过来的塑料手套,将牌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感叹道:“好家伙,这分量可不轻,凶手的臂力不错啊。”
云宿川道:“那肯定的。祖宗,你想想呀,他可是生生把这个东西从土里给拔出来的,这多狂野。”
案发当时,凶手肯定是身上没有准备凶器,却又因为某种突发原因想要杀人,这才会在随手抄起这么一样东西击中对方的头部。
所以在那种情况下,凶手总不能还慢慢地把牌子周围的地面挖开,肯定是一口气将告示牌从泥土里给拔出来了,这种手法可以说相当的粗暴。
或许会是个性格暴戾,肌肉发达的中年壮汉?
江灼慢慢点头,重新把牌子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看,这个青字上面沾了一块紫红色的东西。”
云宿川凑过去看,牌子表面上涂着棕色的油漆,上面的八个字却是白色的,果然如江灼所说,其中的一个字上面,沾了点不明成分的紫红色痕迹,不知道会不会是凶手留下来的。
云宿川也判断不大好这是什么玩意,便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进去比赛,一会案件组的人来了,我跟他们说一声。”
江灼道:“然后你还进去看比赛吗?”
云宿川笑道:“你猜猜?”
他说了这三个字江灼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笑着抬手照云宿川后脑勺按了下,转身回到小胡同里面翻墙入场。
比赛到了第三场,留下的选手也只剩下了当初的三分之一。因为江维弃权,所以排名在他后面的选手惊喜晋级。
江灼进去之后,就发现整个比赛场地的布景都已经变了。台上的空间被分为了四部分,有厢房、花园、酒楼、漆出蓝色水纹的池子里面还摆着一只小船,在璀璨灯光的辉映下,显得十分精美。
进入第三场比赛的八位选手被分成两组,听主持人说比赛规则。
这一场的主题是角色扮演,每一组都有五个角色可以抽,分别是“棒打鸳鸯”、“大家闺秀”、“歌女艳姬”、“书生才子”和“王孙贵族”,每组里四人抽剩下的选项由扮演。
分配好各自的角色之后,比赛场上会有诗文提示选手们即将演绎的场景,具体该怎样展现人物使用道具,就要看他们的发挥和配合了。
这些倒还好说,只是听到角色抽取不分男女的时候,江灼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他不想反串。
好在运气还算不错,江灼抽到的角色是“书生才子”,他们组空出来让扮演的则是“歌女艳姬”。
各学校前来观看比赛的啦啦队以及评委们纷纷进场,直播还没有开始,江灼等人换好了衣服,趁着这段时间,一边在台上熟悉场地,一边思索着比赛时应该做出的表现。
此时后一组的人还没有出来,台上共站着四位选手和一位,一连串的比赛下来,大家也基本上都互相熟悉了,不时友好交谈几句。
除了江灼的“书生才子”之外,扮演“棒打鸳鸯”的人名叫常铭,说来也巧,他也是采亭一中毕业的,大家当初在一个篮球队玩过,不光认识江灼,跟云宿川也很熟。
“大家闺秀”则有点倒霉,扮演者是个名叫王朝阳的男生,他足有一米九的个头,身材也是属于高大威猛型的,偏偏抽中了这么一个角色,要不是竞赛组专门备有特大号的女装,他根本就穿不进去。
换好衣服刚出来的时候,周围就是一片忍不住的笑声,连王朝阳自己都乐了,比了个兰花指说道:“快给我拍几张照片,估计这辈子也就是绝版了。”
结果跟他正好相反,身为女生的邵燕燕这回跟江灼分到了一组,反串“王孙公子”的角色。虽然个头上有点矮,但她女扮男装,显得眉清目秀,倒是十分潇洒。
最后一个负责“歌女艳姬”的是从前来观看比赛的同学们当中挑出来的一名女生,叫齐棠,长得很漂亮,几个选手讨论比赛的时候,她就笑咪咪站在一边听着。
此时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整个赛场中闹哄哄的,有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检查,主持人和几位评委老师低声交谈,下面观看比赛的学生们一排排入场坐好,悄悄往台上打量。
“我靠,江灼这身也太好看了吧!”大的一个女生掏出手机,偷偷摸摸地照了两张,“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再这样我都想转他们学校去了。”
主办方有钱,虽然只是一次知识竞赛,但是为了直播效果,所有的场景服装以及舞美都非常精致。学生们难得看见一回这样的大场面,再加上站在台上的江灼颜值又实在很高,自然将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不光是那名女生,周围还有不少人趁着比赛没开始的时候拍照,有的甚至还录起了小视频。
江灼扮演的是书生,身上换了件白色衣袍,腰束锦带,手持折扇,头上还搭配着束成长马尾式样的假发套,长身玉立,姿态翩然,乍一看上去,恍惚间倒真像个少年得意的风流才子一般。
他自己倒是对此毫无所觉,侧对着观众席,正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扇子,跟身边的常铭说话。
“他妈的,我可真闹心。”常铭带着点哀怨地看了看江灼那身简单的衣服,又抻了抻自己身上那套,作为负责“棒打鸳鸯”的坏人,他的人设是“有权有势”,衣服格外繁复厚重,穿在身上简直压得慌。
江灼微微一哂,常铭又问他:“还没来得及问,我看这新闻报道,你的事算是解决的差不多了吧?”
江灼道:“这二十多年宋雅萱都没闹出什么风浪来,现在也照样不行,我也没把她当回事。”
“说的是呢。”常铭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兄弟你这是杀鸡给猴看,简直厉害死了”
算算时间,宋雅萱他们费了那么大劲造势铺垫,一心一意想把江灼的势头完全给打压下去,结果从江灼病好了真正插手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星期的功夫,对方眼看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而且不光如此,这件事过去之后,一来公司里其他的人如果再想搞什么动静,都难免要有所顾忌,二来江家的事情几次闹上新闻,沸沸扬扬,要是不能洗白那是真倒霉,但一旦真相出来,反倒相当于一次免费的广告。
江灼哈哈一笑,说道:“没有的事,开什么玩笑。”
常铭摆了摆手:“装你的大尾巴狼去吧。对了,我问你个事,你跟邵燕燕”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身后看了一眼,眼见着邵燕燕正在另一边和妹子齐棠说话,便压低了声音道:“你跟邵燕燕,现在没什么联系吧?”
江灼莫名其妙地说:“废话,我们以前也没有。我跟她不熟好吗?”
常铭道:“我不想跟你这个弱智探讨博大精深的人类情感问题,我就是跟你说,离她远点。还是前两天我妈告诉我的,邵燕燕跟一个老婆孩子的煤老板好过一年多,这事你不知道吧?”
江灼摇了摇头。
常铭看了眼表,见离比赛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会,就小声告诉他,原来邵燕燕上大一的时候曾经谈了一个男朋友,因为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再加上已经结婚生子,因此双方都很低调。
邵燕燕家经济条件也很好,就是被对方所谓“成熟男人的魅力”打动了才会跟他在一起,结果自然落得一身麻烦。
男人不愿意离婚,邵燕燕又纠缠不休,大约折腾了一年多,两人分手了。
结果狗血的事情出现了,邵燕燕刚刚分手之后就出了车祸,还是跟她那个男朋友的原配在一辆车上出的事。后来原配死了,邵燕燕被送到医院抢救,捡回一条命来。
这场意外之后,煤老板死了老婆,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居然又转过头来重新追求邵燕燕,邵燕燕却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想接受,纠缠的一方与穷追不舍的一方调了个个。
渣成这样,江灼也是无言以对,只好说:“那个煤老板的老婆可够惨的。”
“确实是惨。”常铭赞同了一句,却道,“但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他们两个大男生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倒也不是因为常铭热爱八卦,他告诉江灼,自己听说邵燕燕为了躲避煤老板的纠缠,跟那个人说她已经有交往对象了,家境很好,还跟她是高中同学。
上学的时候,除了江灼自己之外,当时班里大部分人都能看出来邵燕燕对他有那么点意思,常铭听邵燕燕那个形容,怎么想怎么像说的是江灼,所以才给江灼讲这件事提个醒,免得他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对方的挡箭牌。
江灼想了想道:“这应该没事,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怎么说过话了,最近一起比赛她也没怎么搭理我,估计就是那么一说。”
常铭道:“那就行。对了,宿川今天来吗?我跟他也好久不见了,上回太乱,也没来得及说话。”
江灼道:“他办事去了,过一会应该会来”
话没说完,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等一下,你跟邵家熟吗,知不知道邵燕燕她堂弟邵棋?就前几天刚死的那个。”
常铭道:“还行吧,知道啊,怎样?”
江灼道:“邵棋跟邵燕燕的关系怎么样?”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没有明确的目的性,只是正好听说邵燕燕身上有一些麻烦纠缠,再加上提到了去送案子证物的云宿川,就顺便了解一下。
常铭摸了摸脑袋,说道:“好像还不错吧?对了,就我跟你说邵燕燕出车祸那次,就是邵棋把她给送医院去的,结果邵燕燕活了,那个原配失血过多死了。”
原来邵棋还真的稍微跟这件事扯上了一点关系。
江灼觉得隐约间有什么想法从心头闪过去了,他不能判断邵棋的死跟邵燕燕那个煤老板及其家人有没有关系。
这边江灼和常铭说着话,赛场的各项布置也差不多了,客串的女生齐棠从邵燕燕那边向着他们走过来。
“两位。”齐棠看了看手里的小卡片,说道,“比赛要开始了,咱们一起去主持人那边吧。”
由于场景设定和表演需要,本场比赛的不少,但以齐棠和另一组跟选手们搭配表演的同学任务最重,这弄得她心里也很紧张,不一会就要看看手里的卡片,生怕把什么步骤给弄错了。
齐棠一边提醒江灼和常铭,一边琢磨,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坐在底下轻轻松松当个观众。
结果正在这时,齐棠还没走到江灼他们面前,两个男生忽然一起冲着她喊了一句:“小心!”
齐棠一愣,思维还停留在刚才要上场的紧张状态中,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个东西冲着自己砸了下来。
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古装长裙,差点摔倒。
正在这个时候,齐棠手腕忽然一紧,被人一把握住拖出,她踉跄几步,后背就靠在了拉扯自己的那个人身上。
齐棠下意识地向着旁边一瞥,发现拽着自己的是江灼,此时对方正将另一只手里用来当道具的折扇抬了起来。
她第一反应是江灼要用扇子把什么东西打开,结果只见他手腕一抖,指尖微错,折扇已经“刷拉”一声展开,正正遮在了齐棠的脸前。
这一刻,她能清晰地听见什么东西打在扇面上的声音,视线被遮住了,只能看见折扇上疏疏晕染开来的一泼山水,有种异样的安心。
说来仿佛琐碎,其实只在这一扯一挡的瞬间,风波已经过去。江灼松开齐棠,后退一步,随手把折扇合上,朝上面一指,说道:“你头顶上有个灯泡炸了。”
要不是他刚才及时遮挡那一下,碎玻璃片就会划伤齐棠的脸。
江灼这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再加上身穿古装,在动手的刹那,周围的人恍惚中甚至有了一种时光回溯的感觉,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有着俏郎君当街救佳人的年代。
我靠,主播这几下子也太帅了吧!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少侠好!
这个把折扇打开又合上的动作,我能看一百遍!
在来到这个直播间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古地球的传统武学有这么大的魅力,爱了爱了。
大家不要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注意做笔记。还记不记得邵棋死亡的那件案子,合理怀疑线索已经出现了!